可他看着她的眼睛。
捕捉到她眼里毫无防备的急怒和……心疼。
本该很没意思的事，突然就有意思起来。
沈衔钰轻敛眉目，看着她，“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唐绾绾顿了下，说：“你问。”
“告诉我一件事，”沈衔钰站直身体，微微低头，道：“告诉我，你是怎么判断自己不喜欢我了的？”
他还在执着这个。
唐绾绾眼睫一颤，下意识就要避开他的目光，被他喊住。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沈衔钰声音平静，“不是关心我吗，你回答我这个问题，让我死了这个心，我就上去睡觉。”
空旷的电梯口，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身后的脚步声顿住，一道视线宛若实质，唐绾绾只觉得后背发僵。
真是进退两难。
她回答不出。
不要说看着沈衔钰的眼睛，就算不看着他的眼睛，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空气凝滞了不算太久。
沈衔钰轻轻抬眼，透过她的肩看向她身后。
两个男人隔空对视，不知从对方眼里接收到了什么，周身气压一下低到极致，唐绾绾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她咽了咽口水：“具体的我说不出来，但我确定自己喜欢江晏之。”
她说，喜欢江晏之。
大概是听的次数多了，痛觉神经已经麻木，沈衔钰发现，自己竟然没了第一次听到时的痛欲发狂。
他缓缓点头，“那我换个问题，”
“我看着你们在一起，很难过，很痛苦，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愿意相信你真的不喜欢我了，总觉得你是有苦衷的。”
不等她说话，他自顾自说了一大通，声音嘶哑哽咽。
最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晶莹闪烁，“你明明还会心疼我，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了。”
为什么就能如此决绝的丢下他，去选择江晏之呢。
唐绾绾胸口发闷，她张了张唇，“心疼你，是因为我把你当很重要的人，就算不是恋人，我们也…”
“行了！”
沈衔钰扬声打断她那些伤人的话，像失了力气，半边肩又歪靠在墙上。
“如果，”
他伸手胡乱抹了把脸，“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也像你一样，有了别人，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我跟她睡在同一间房，出双入对，亲吻拥抱，想象一下这个画面，你会怎么样？”
怎么样…
唐绾绾定了定神，抬眸看着他对眼睛，认真道：“我祝你幸福。”
她没说‘你们’，而是说‘你’。
沈衔钰面色寸寸灰败下去，眸中最后的那点亮光熄灭。
像一个失去所有的赌徒，只剩绝望。
唐绾绾根本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你别这样，”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也变得通红，“我最不想伤害的就是你，真的，就算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这是在她心里，能跟身体健康并肩的人。
如果不是梦中的他也会喜欢上‘女主’。
如果不是他母亲的态度。
她不会这么决绝的选择江晏之。
说不喜欢他，又对他并非全然无情，十分关心。
沈衔钰低垂着眼，盯着她许久，突然道：“你该不会是，一直拿我当你哥哥吧？”
闻言，唐绾绾眸光微动。
似乎被戳中了心思。
沈衔钰面色一僵，仰着头深吸了口气，还是没忍住，嗤笑出声，“做梦都想上你的哥哥？你缺这个啊？”
话语落下，身后传来一阵破风声。
全程默不出声，听着他们交流的江晏之再也忍不住，飞起一脚踢了过来。
沈衔钰侧身两步避开，握紧拳头正要回敬，唐绾绾已经冲进来。
她双手圈着江晏之的腰，大喊：“别打架了！”
“他欠揍！”江晏之扣住她的肩，面色发黑。
对他的女朋友出言不逊，他忍得住，那就不是男人！
同样的，沈衔钰也忍他很久了。
疯起的怒意让他想要狠狠打一架，最好能把江晏之打个半身不遂，问问他还敢不敢跟他抢人！
可看着面前紧紧抱在一起的男女，他满腔的怒意尽消。
再多不甘、疑虑和愤怒，在她扑过来，选择抱的人是江晏之的这个事实里，烟消云散。
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她就是变心了。
明摆着的事实。
再也没什么比这个更真实的了。
沈衔钰浑身发冷，冷的他站都站不住，身体踉跄了下，缓缓蹲了下来，将脸埋进双膝。
狼狈的呜咽声，在空旷的地下室响起。
声音传到唐绾绾耳朵，她身体倏然一僵，凝滞了几秒，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回头望去。
满身狼狈的男人，或者说是少年，蹲在墙角，哭声压抑。
突然的，唐绾绾想起高一那年，他转学过来Z市，住在了她家隔壁。
之前只是寒暑假才见面的两人，开始了朝夕相处。
十五六岁的年纪，她有点叛逆，被沈衔钰管的烦，也气过他来着。
她故意跟男同学走近，让他气急了眼。
那是他第一次抱她。
身高腿长的少年，把她圈在怀里，死死的抱着不让走，逼着她许诺，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她说，以后都不看别人一眼。
那么现在，她都做了什么呢。
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痛的唐绾绾想弯腰，喉咙哽的难受，说不出话。
她再也忍不住，就要挣开环着她的手臂，去抱抱角落里的人。
想哄哄他，告诉他别哭了。
大不了，健康的身体她不要了。
她不要了还不行吗！
也愿意为他鼓起勇气，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赌他不会受剧情所惑，喜欢‘女主’。
赌他会永远在他父母面前，护着她。
赌他的心意，一辈子都不会变。
她状态很不对劲，喉间溢出颤音，说不出话，却在疯狂挣扎，想要逃离他的怀抱。
江晏之眉心突突跳，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一旦松手，后果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你冷静点！”
他想也不想收紧臂弯，几乎半拖半抱着她往电梯走，语气低沉，“绾绾你冷静点！我知道你对他心怀愧疚，但他总要熬过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