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他也没什么交情,你就照现价收,该多少是多少,你不要亏了就行。”
他现在日子安定,虽不如两人富裕,但也在好转,记着她俩的好,更不会耍小心思。
“行! 听您的...”
俩人收拾停当,唤回狗子,便开车随梁家父子去看货。
货主住在古城内的铺面里,武庙事件后,进城粮税好歹是恢复了原价。
登记人瞧见肥狗,虽眼神贪婪,但不敢再明目张胆地下刀宰人。
城内的高层建筑也是千疮百孔,但低矮些的铺面房子,倒还算完好。
“来了...进来看吧...”
店主迎出来,脸上只剩二两肉,鹰钩鼻细长眼,活像只秃鹫,眉宇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
他把几人引到展柜前,张爻目光扫过陈列的物件,却没作声。
她不懂鉴宝,可古玩街什么德行谁不知道?里面估计都挑不出一个真货。
“怎么?不想置换了?”梁老爷子一看,顿时火起。
“这可是行家!你就拿这些破烂出来糊弄?你老婆怎么没的,忘了?!”
店主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神躲闪,但很快又堆起笑容。
“梁老误会了...这...唉!这可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就指着它们翻身了...”
“哼!翻身?拿这些破烂货翻身?”梁老爷子冷笑。
“再抱着它们,下一个饿死的就是你!你闺女为了你,把自己都...”老爷子话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店主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脸上那点强撑的精明也消失了,只剩下灰败绝望。
“别别别...梁老!”
店主慌忙拦住作势要走的几人,陪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这...这是让小友参观一下的...看对什么就拿回去玩,不要粮,算我送的...”
“哼!少废话!”
梁老爷子回头,直接撂下狠话,狠狠甩开对方的手。
“要换就拿出诚意换,不换拉倒!你闺女用自己换的那三十斤米,还能吃几天?”
这话像刀子一样戳在店主心上,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老梁误会啦...您消消气,消消气!我这就把东西都拿出来!”
他双手合十连连鞠躬致歉,手都在抖,忙不迭地转身,开隔间屋子的锁。
“几位请进,随便看...这边还有,都在这儿了!”
几人进入隔间,货架上摆满了用旧报纸包裹的物件,墙角立着一个沉甸甸的保险柜。
“您几位随意看...”
店主招呼着,声音有些发虚,他拧开保险柜,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东西,多少有些不舍。
梁老眯起眼,径直走向货架,取了个小物件拆开报纸,走到外间窗边打量手里的壶。
翻来覆去,手指细细摩挲,凑到鼻尖闻了闻,又从兜里摸出只放大镜,对着壶身寸寸审视。
张爻没多言,转身开始挑,东西一一过手。
光是保险柜里的,就挑了十来件真货,全放在了白羽脚边。
转身去货架那边,店主赶紧动手,把报纸拆开,方便她查看。
店主的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墙角,那里似乎有张褪色的全家福照片,被杂物半掩着。
很快,一屋子东西被她挑出来三十多件,堆在地上。
梁老爷子费劲巴拉地,也给她挑出来三件。
看着地上堆起的货,张爻心头剧震,这人究竟什么来头,竟能拿出如此多的藏品?
她尚不知,此间水深。
店主所售,多是盗墓贼挖出的“黑货”,见不得光,才借此地散货。
明面上那些古玩,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赝品罢了。
目光扫过地上堆积的大小器物,张爻内心早已锣鼓喧天,面上却强撑着一片淡漠的冷静。
梁老爷子还蹲在地上,皱着眉头研究她挑出来的东西,有些物件他拿不准,神色间带着疑惑。
“就这些了,你想怎么换?”张爻不想再耽搁,直接开口。
“等等! 我再看看...”没等店主答话,梁老爷子先不同意了,生怕张爻打了眼。
“您先看,我跟他划价。”张爻心里急,但没拂老爷子的好意。
店主眼中精光一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紧盯着张爻的脸,眼神带着贪婪和哀求。
“一件换十斤白面!不管大小!”
张爻嗤笑出声,语气冰冷,扭头就去扶梁老爷子。
“梁叔,不用挑了。走吧!他不想换。”
梁老爷子也配合,站起身,看都不再看店主一眼,就要大步往外走。
“别啊...梁老,小友!咱好商量嘛!”
男人看几人真要走,彻底慌了神,一个箭步冲到门前,双手死死扒着门框,用身体堵住去路。
“商量什么! 让开!”梁老爷子气的厉害,挥手就要扒拉他。
眼见惹怒几人,店主死死扒着门框,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着泪水往下淌,竟哭诉了起来。
“我该死啊...鬼迷心窍守着这些破烂,活活饿死了老婆...
闺女为了救我这条贱命,把自己卖给了独眼龙,我这爹当得畜生不如!
可...可这些东西现在就是我的命了...求二位开个价!开个价我就卖!
卖了去赎我闺女...求你们了!求你们了!”
他几乎是嚎出来的,身体顺着门框滑下去一点,那模样卑微又绝望。
“你还有脸说?! 你就是个畜牲! ”
梁老爷子恨的踹了他一脚,但语气里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店主最后那几句显然触动了他。
“您打我骂我都行!您开个价!开个价啊!开个价我就卖!我卖!”
张爻刚想开口三斤,梁老爷子却快了一步,斩钉截铁道:
“两斤米!一件!卖不卖随你!这是看在你闺女的份上!”
张爻心里立刻给老爷子竖了个大拇指。
店主听见梁老开价,非但没恼,反而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混杂着痛苦和如释重负的光,忙不迭地点头,声音嘶哑。
“行! 没问题!就按您老说的...两斤...两斤!我卖!全卖!”
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彻底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