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卿不再看他,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声音也恢复了平静,“你让人引我来此,意欲何为?”
“是想要坐实私会之名,好让谢家主动退婚,而后,迫于流言,再无人敢登门求娶,我便顺理成章只能嫁与你为妻。”
“你可想过今日若被人发现,我日后要如何见人。”
“顾行,从前就说过好聚好散,你如今终是变成了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每说一句,顾行的脸色就灰败一分,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很显然,他并非全不知情,甚至可能,是心甘情愿踏入这个圈套。
“晚儿,我只想见你一面,许久未见,我......”
江晚卿极轻地说了句,“就当你我从未相识过!”
她转过身,决绝地背对着那个曾经让她心疼过的男人。
“晚儿!等等!”顾行伸手想要拉住她。
“你们在此做什么!”一个低沉冰冷带着压抑怒火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江晚卿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只见湖畔垂柳的阴影下,不知何时,静静地立着一个挺拔如松的身影。
是萧祁!
他何时回了京都?
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他身着玄色常服,几乎与身后的树影融为一体。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牢牢地锁在江晚卿身上。
目光里,再无半分往昔的温存缱绻,而是翻涌着令人胆寒的阴鸷。
他的视线,缓缓从江晚卿那张苍白的脸上,移向她身后形容狼狈的顾行身上。
如同在看什么肮脏碍眼的秽物,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杀意。
空气仿佛被冻结,湖风也停止了流动。
江晚卿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连指尖都冷得失去了知觉。
她提起裙角踉跄地从浮桥跑过,冲到萧祁眼前,“殿下何时回的京都?”
萧祁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森寒冰冷。
“看来,是本王来得不巧,扰了卿卿的‘叙旧’?”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如重锤,狠狠砸在江晚卿的心上。
“在花溪镇还与我情意款款,转眼间就在这僻静湖畔,与旧情人,私会?你口口声声说要与谢玄退婚,看来并非是为了本王,而是为了他?”
他缓步向前。
“卿卿,”目光如鹰隼般攫住她,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深渊,“你是要弃了我?”
他的目光扫过她因紧张而微微攥紧的手,最终定格在她眼眸深处,一字一句,“你,还有你这位情深义重的‘旧识’……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顾行大步奔到江晚卿身前,以身相挡,“晋王殿下这是何意?与晚儿有婚约在身的是谢将军,无论是质问还是其他,都该由谢将军来!殿下您……似乎并无立场插手此事!”
萧祁冷笑着,看向他身后的江晚卿,讥诮道,“那你不妨问问她,本王可有资格来趟这趟浑水?”
江晚卿移步绕开顾行,迎上萧祁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用尽全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殿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被人以大伯母之名,诱骗至此!我与顾公子早没了关系,你是知晓的……”
她急切地解释着,想要得到萧祁的信任。
“诱骗?”萧祁淡淡地打断她,目光掠过湖边。
江晚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里只剩桑若一人,哪里还有引路的丫鬟。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方才引我来的丫鬟与我说话时,谢将军的妹妹也在,殿下尽可去问谢瑜,她可以为我作证!”
“那你说,我该以何种身份,何种理由去问谢瑜,她未来的嫂嫂为何私会外男?”
他微微俯身,逼近江晚卿,两人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檀香气息散着凛冽的冷意。
“本王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江晚卿,你当本王是瞎了?还是聋了!”
他眼中的失望、愤怒和被背叛的痛楚,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知道,此刻无论她说什么,他眼中都只是狡辩。
“殿下……”她艰难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你若不相信我,我百口莫辩。”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湖畔的三人一同望去,只见小径上,乌泱泱站了一群人,皆是今日来谢府贺寿的身份贵重的宾客,此刻脸上却都写满了震惊和毫不掩饰的看戏神情。
走在最前方的,竟是顾行的母亲顾夫人!
顾夫人和看热闹的众人,倒是把谢玄这个主人家挤在了身后。
她面色铁青,极为失望地看着顾行。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和江晚卿所想的如出一辙。
这就是她曾经要嫁的男子,他所谓的深情和不甘,不过是与顾夫人策划的一场大戏!
朗月风清这样的词,再配不上他!
她猛地抬首,望向身旁的萧祁,“殿下,你还看不清吗?”
未等萧祁做出反应,谢玄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缓缓走到了最前面,“此处有什么好精致,竟引得殿下也过来了。”
听闻他未婚的妻子在湖畔与外男私会,一股怒气涌在心头,哪知快到湖畔才发现,竟然来了一大群人。
他仿佛没看到顾行的狼狈,没感受到顾夫人的怒火,也没在意江晚卿的绝望和萧祁的冰冷。
目光似笑非笑地自三人身上掠过。
萧祁迎着谢玄探究的目光,又扫了一眼周围无数双看好戏的眼睛,“听说这湖里养了十分罕见的活物,便与顾公子一同来看,不成想却碰到了江姑娘也在此处赏景。”
顾行被萧祁那冰冷的目光刺得一激灵,瞬间明白了晋王实在给一个台阶,无论是给他的还是给江晚卿的!
至少可以保全所有人颜面,哪怕是表面上的颜面也好!
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点头,“是,我与殿下正打算避嫌离开。”
“哦?竟是来看鱼的?”谢玄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深,也更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