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哈尔滨中央大街上，像撒了一层糖霜。我站在\"爽朗面点\"的玻璃后，看着行人缩着脖子匆匆而过。店里蒸笼冒着白气，肉香混合着葱姜的味道在冷空气中格外诱人。
\"这包子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馅儿！\"我对着空荡荡的店铺自言自语，手里捏着一个刚出笼的灌汤包。阳光透过蒸汽，在玻璃上画出一道彩虹。
门铃突然响了，带进一阵寒风和雪花。我抬头，看见一双湛蓝的眼睛。
\"Пpnвeт...\"她站在门口，金色长发上沾着雪粒，像戴了一顶钻石王冠。红色大衣裹着曲线，高跟靴在木地板上敲出清脆声响。
\"欢迎光临！\"我擦擦手上的面粉，\"会说中文吗？\"
她歪着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说：\"一点点...我闻到了香味。\"她指着蒸笼，鼻尖冻得通红。
我递过那个灌汤包：\"尝尝？小心烫。\"
她接过去，咬了一小口。汤汁顺着她嘴角流下，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擦。我递上纸巾，她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笑容让整个店都亮了起来。
\"我叫安娜。\"她用纸巾擦着手，\"从圣彼得堡来。\"
\"爽朗。\"我拍拍胸脯，\"人如其名。\"
她没听懂这个成语，困惑地眨着眼。我大笑：\"意思是我很开朗！像哈尔滨的太阳！\"
安娜被我的比喻逗笑了，她指着墙上我和明星的合影：\"你很有名？\"
\"小有名气。\"我故作谦虚，\"上过《舌尖上的中国》，人称'包子王子'。\"
\"王子？\"她上下打量我沾满面粉的围裙和乱糟糟的头发，撇撇嘴，\"更像乞丐。\"
我被她直白的评价噎住，随即大笑：\"你们俄罗斯姑娘都这么直接？\"
\"是的。\"她挺起胸，\"我们不说谎。\"
蒸笼发出\"嗤嗤\"声，我揭开盖子，白雾腾起。安娜凑过来，她的香水味混进蒸汽里，让我想起西伯利亚的雪松。
\"这是什么？\"她指着形状奇特的面点。
\"我的发明，伏特加小笼包。\"我得意地说，\"用你们俄罗斯的伏特加代替料酒。\"
安娜瞪大眼睛：\"真的？\"
\"骗你是小狗。\"我夹起一个，\"敢试试吗？\"
她接过，小心咬破皮，伏特加的香气立刻飘出来。她的蓝眼睛瞪大了：\"oчehь вkycho！(太好吃了！)\"
\"再来一个？\"我又夹起一个，故意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伸手来抢，我举高手：\"说'爽朗最帅'就给你。\"
\"不要脸！\"她用中文喊道，跳起来抢包子，高跟鞋一滑，整个人扑进我怀里。我下意识接住她，她的身体温暖柔软，金发扫过我的脸，带着雪和香水的气息。
店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蒸笼在\"噗噗\"作响。她抬头看我，蓝眼睛里映着我的倒影。我喉咙发紧，赶紧松开手：\"小心点，摔坏了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可赔不起。\"
她接过包子，嘴角带着狡黠的笑：\"你经常这样抱女孩吗？\"
\"只抱被我的包子征服的。\"我眨眨眼，\"你是第三个。\"
\"前两个呢？\"
\"一个成了我前妻，一个成了我债主。\"我叹口气，\"所以我现在只卖包子不谈感情。\"
安娜大笑，笑声像银铃：\"骗子！你的眼睛在说'这个俄罗斯姑娘真可爱'。\"
我被她看穿，耳根发热：\"你们俄罗斯人都会读心术？\"
\"不，\"她咬了口包子，\"只是你太好懂了。\"
接下来的日子，安娜成了店里的常客。她喜欢坐在角落，看我揉面、擀皮，有时会试着帮忙，但总把面粉弄得到处都是。
\"包饺子不是打仗，\"我擦掉她鼻尖上的面粉，\"不用这么用力。\"
\"在俄罗斯，我们包饺子像打冰球。\"她挥舞着擀面杖，\"要有气势！\"
\"难怪你们的饺子像铅球。\"我躲开她的\"攻击\"，\"看我的。\"
我快速擀出一张圆皮，放馅，手指翻飞间，一个精致的月牙饺成型了。安娜看得目瞪口呆。
\"魔法！\"她惊呼。
\"祖传手艺。\"我得意地挑眉，\"想学吗？\"
她凑过来，我握住她的手教她捏褶。她的手冰凉柔软，让我想起刚和好的面团。
\"专注点，\"她突然说，\"你的心跳得很快。\"
我这才发现我们的脸近在咫尺，能看清她睫毛上的面粉粒。我赶紧后退：\"是你太笨了，教得我血压都高了。\"
她抓起一把面粉抹在我脸上：\"这是学费！\"
我们笑闹着，店里飘满面粉和笑声。窗外哈尔滨的雪静静地下，玻璃上结着霜花。
一个月后的深夜，我送喝多的安娜回公寓。伏特加让她脸颊绯红，走路摇摇晃晃。
\"我没醉！\"她推开我，\"在俄罗斯，这只是开胃酒！\"
\"在中国，这叫酒精中毒。\"我扶住她，\"小心台阶。\"
她突然停下，指着月亮：\"看！像不像我的耳环？\"
月光照在她脸上，蓝眼睛像融化的冰川。我喉咙发紧：\"安娜...\"
她转身，手指点在我胸口：\"爽朗，你喜欢我。\"
这不是问句。哈尔滨的寒风突然静止了。
\"我...\"
她没让我说完，踮脚吻住我。她的唇带着伏特加的味道，火热又甜美。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你的心跳，\"她贴着我胸口说，\"比揉面机还快。\"
我抱起她，她在我怀里轻得像一团刚发酵好的面团。公寓的门关上时，哈尔滨的钟楼敲响了十二下。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在床上。安娜的金发散在枕头上，像一滩融化的黄金。我轻轻起身，却被她拉住。
\"去哪？\"她睡眼惺忪地问。
\"开店，\"我吻她的额头，\"不然你的早餐包子要凉了。\"
她嘟囔着俄语，把我拉回床上。她的身体温暖柔软，让我想起刚出炉的面包。
\"今天休息，\"她在我耳边说，\"国王也要放假。\"
我大笑：\"那公主想吃什么？\"
\"你。\"她狡黠地笑着，手指划过我的胸膛。
中午时分，我们终于起床。我给她做了特别的\"爱情包子\"，用玫瑰酱做馅。安娜咬了一口，皱眉：\"太甜了。\"
\"爱情本来就是甜的。\"我辩解。
\"不，\"她摇头，\"爱情像黑面包，有点苦，但越嚼越香。\"
我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感到一阵心悸。这个俄罗斯姑娘，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我心里，像馅料被包进面皮里那样自然。
三个月后，安娜的签证到期了。我们在松花江边散步，初春的风还带着寒意。
\"我必须回去了，\"她望着对岸的太阳岛，\"学校要开学了。\"
我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哦。\"
\"就'哦'？\"她停下脚步，\"没有别的要说？\"
我看着她，江风吹乱她的金发。我想说\"别走\"，想说\"我爱你\"，但话到嘴边变成了：\"记得给我的包子打分。\"
她狠狠捶了我一拳：\"笨蛋！\"
我抓住她的手：\"安娜，我...\"
\"别说，\"她捂住我的嘴，\"说出口就会消失，像哈尔滨的雪。\"
我抱紧她，她的眼泪打湿我的肩膀。江面上，融化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会回来的，\"她在我耳边说，\"为了你的伏特加小笼包。\"
我笑了，笑声在春风中散开：\"那我得申请专利了。\"
送她上飞机那天，哈尔滨下着雨。安娜穿着那件红色大衣，在安检口回头看我。
\"爽朗！\"她突然大喊，\"你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我红着脸挥手：\"你是我揉过最难搞的面团！\"
她大笑，转身消失在人群中。我站在机场，手里捏着一个没送出去的包子，皮上刻着\"我爱你\"三个字。
回到空荡荡的店里，蒸笼寂寞地冒着白气。我揉着面团，想起安娜鼻尖上的面粉，想起她说的\"爱情像黑面包\"。面团在我手中渐渐有了温度，像那个雪夜她的身体。
门铃突然响了，我抬头，期待看见那双湛蓝的眼睛。但进来的只是普通顾客。
\"招牌包子，\"客人说，\"听说吃了能让人开心？\"
我微笑：\"是啊，但最开心的那个，已经回俄罗斯了。\"
窗外，哈尔滨的春天终于来了。树梢冒出嫩芽，像刚发酵好的面团上鼓起的小泡。我擀着面皮，想着西伯利亚的雪何时会化，想着一个金发姑娘何时会再次推开门，说一句带着口音的\"Пpnвeт\"。
或许爱情就像包包子，要经过揉捏、发酵、蒸煮，才能尝到最真的味道。而我和安娜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