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岛的第三天，我站在韩语培训中心门口，捏着皱巴巴的宣传单。
\"零基础到topIK2级，保过班，6980元...\"我数了数钱包里的钞票，刚好够交学费。
前台小姐姐抬头看我：\"报名吗？\"
\"报！\"我拍出银行卡，\"最速成的那种！\"
就这样，我开始了地狱式韩语特训。每天凌晨四点，宿舍洗手间就会传来鬼哭狼嚎的发音练习。
\"?...?...?...\"我对着贴满便利贴的镜子龇牙咧嘴。
\"大哥！\"老张在外面砸门，\"你这哪是学韩语，分明是在召唤邪神！\"
我叼着牙刷开门：\"?????...(对不起)\"
老张盯着我牙刷上的牙膏沫：\"你连刷牙都在练习？\"
\"这叫沉浸式学习。\"我吐掉泡沫，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从今天起叫我'???'！\"
上班时，我把酒店所有指示牌都贴上了韩语标签。经理巡查时，盯着\"???→厕所\"的标签看了半天。
\"爽朗啊，\"他摸着下巴，\"下个月酒店要设韩语接待专岗，你...\"
\"我报名！\"我差点把托盘扔了。
经理被我吓一跳：\"工资涨30%，但要通过韩语考核...\"
\"保证过关！\"我九十度鞠躬，把经理逗笑了。
那天起，我手机里全是韩语听力，吃饭时看韩剧学口语，连做梦都在背语法。敏雅视频时笑我黑眼圈像熊猫，却偷偷给我寄来韩国小学生用的识字卡片。
\"???, ?? ? ????\"（敏雅啊，今天吃什么了？）我显摆新学的句子。
她捂嘴笑：\"?? ?? ???...\"（发音真奇怪）
\"???? ???!\"（再奇怪也爱你）我现学现卖。
一个月后，我战战兢兢地参加韩语岗位考核。当韩国客人用标准语速提问时，我额头冒汗，只听懂\"房间\"和\"温泉\"两个词。
\"?... ?? ??... ?? ???...\"（是的...酒店温泉...非常好）我硬着头皮回答。
没想到客人满意地点头，还夸我发音\"纯正\"。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根本不是温泉，而是问健身房位置...
但阴差阳错，我竟然通过了考核。拿到新工牌那天，我第一时间视频告诉敏雅。
\"???!\"（好厉害！）她在屏幕那头鼓掌，\"???? ????!\"（我要给妈妈看！）
我笑容僵在脸上：\"等等！这就给阿姨看？\"
\"怕什么，\"敏雅眨眨眼，\"她早就知道你存在了。\"
当晚我失眠了，爬起来翻看敏雅发来的\"见家长注意事项\"：
必须用敬语
不能直视长辈眼睛
喝酒要侧身
礼物要双手奉上
...
第二天上班，我向韩国同事金大姐紧急求教。
\"第一次见女友父母...\"我还没说完，金大姐就拍桌而起。
\"大事啊！\"她拽着我来到员工休息室，\"首先礼物要选红参，包装必须是双数...\"
我疯狂记笔记，突然手机响起。视频来电显示：????（敏雅妈妈）。
\"接不接？\"我手抖得像帕金森。
金大姐比我还慌：\"快整理领带！\"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屏幕上出现一位盘发的中年女性，眉眼和敏雅有七分像，但严肃得多。
\"??????...\"我舌头打结，突然蹦出一句，\"???!\"（岳母大人！）
空气凝固了。金大姐在旁边扶额。
敏雅妈妈挑眉：\"?? ???.\"（还早呢）
我急中生智，举起酒店工牌：\"?? ???? ????...\"（我在酒店工作...）
这个生硬的转折居然起了效果。敏雅妈妈问起我的工作，我磕磕绊绊地介绍，时不时求助金大姐。当说到接待过韩国商务团时，她表情松动了一下。
通话结束前，敏雅妈妈突然用中文说：\"下次，来家里吃饭。\"
我呆若木鸡。金大姐捅我：\"快答应啊！\"
\"?! ?????!\"（是！谢谢！）我差点把手机摔了。
挂断后我才发现后背全湿了。金大姐笑着说：\"有戏，她妈妈会说中文。\"
我连夜恶补韩国礼仪，甚至用筷子练习夹黄豆——据说这是韩国女婿的必修课。敏雅偷偷告诉我，她爸爸年轻时在北大留过学，对中国很有感情。
\"??? ?? ?? ???.\"（爸爸喜欢中国菜）她透露关键情报。
我立刻买了本《中华料理韩语教程》，还托老家寄来特产。但就在万事俱备时，疫情突然反复，韩国签证收紧，我的首尔之行被迫延期。
视频家访成了每周例行公事。第一次正式\"见面\"，我特意借了酒店的韩式包厢当背景。
\"这是中国茶...\"我双手奉上礼盒。
敏雅妈妈接过，突然问：\"? ?? ? ????\"（会喝茶吗？）
我信心满满：\"????! ?? ??? ????!\"（当然！我也喜欢韩国泡菜！）
敏雅在镜头外扶额：\"??? ?? ?????...\"（妈妈问的是茶...）
最尴尬的是我把四川泡菜和韩国泡菜搞混了，激动地描述四川麻辣味，完全没注意到敏雅妈妈抽搐的嘴角。
但转机出现在第三次家访。敏雅爸爸\"偶然\"经过镜头前，看到我送的二锅头眼睛一亮。
\"北京！\"他用中文说，\"1985年，我！\"
原来他当年在北大交换时，最爱和室友偷喝二锅头。我们聊起后海的胡同，他居然哼了几句《茉莉花》。
敏雅妈妈瞪他，他却摆摆手：\"?? ? ???...\"（年轻时的回忆...）
那晚之后，家访氛围明显轻松了。敏雅告诉我，爸爸偷偷对妈妈说：\"中国男孩子，真诚。\"
终于，在相识一周年那天，韩国签证政策放宽。我带着两大箱礼物飞往首尔，其中半箱是给敏雅爸爸的北京特产。
敏雅来接机时，我腿软得差点跪在地上。
\"礼物都带齐了？\"她帮我整理衣领。
\"齐了，\"我咽口水，\"连《中韩婚姻指南》都买了。\"
她笑着掐我：\"?? ? ???!\"（还没结婚呢！）
去她家的地铁上，我反复练习准备好的韩语台词。敏雅突然说：\"??? ??? ????.\"（妈妈做了烤肉）
\"真的？\"我惊喜道，\"不是说第一次见面要去餐厅吗？\"
\"??? ??? ???...\"（爸爸坚持在家...）她狡黠一笑，\"他藏了瓶茅台。\"
敏雅家是典型的首尔公寓，门口摆着拖鞋。我刚换好鞋，就闻到阵阵肉香。敏雅爸爸热情地迎上来，用带着山东口音的中文说：\"来了？坐！\"
敏雅妈妈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酱汁。我九十度鞠躬：\"??????, ? ??????!\"（您好，请多关照！）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我带的礼物上。我赶紧双手奉上红参礼盒：\"???? ???...\"（从中国带来的...）
晚餐比想象中轻松。敏雅爸爸不断给我倒酒，讲他年轻时在中国的糗事。当我用韩语夸妈妈做的泡菜好吃时，她终于露出微笑。
\"???,\"她突然正色道，\"???? ? ? ????\"（爽朗先生，你能在韩国生活吗？）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我放下酒杯，用练习了无数遍的韩语回答：
\"?? ??? ?? ???? ???, ?? ??? ?????. ???? ?? ??, ???? ?? ?? ???. ??? ?????, ??? ????.\"
（我为敏雅学习韩语，学习韩国文化。中国有家，韩国也会安家。只要敏雅幸福，哪里都是家。）
餐桌上安静了几秒。敏雅爸爸突然举杯：\"说得好！干杯！\"
敏雅妈妈没说话，却给我夹了块烤肉。后来敏雅告诉我，那是她见过妈妈最温柔的一次。
那晚离开时，敏雅妈妈递给我一个保温盒：\"???.\"（便当）又补充道，\"下次，教你做泡菜。\"
走在首尔的夜色里，敏雅突然跳到我背上：\"??? ? ???!\"（妈妈喜欢你！）
我背着她转圈，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南山塔时，锁桥上的爱情锁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我轻声说，\"?????, ?????.\"
（我爱你，在中国，也在韩国。）
敏雅把脸埋在我颈窝，我感觉到温热的湿意。这个总爱嘲笑我发音的韩国姑娘，此刻为我的破韩语掉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