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出租屋被一层湿漉漉的雾气所笼罩,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林江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他的额角有一道伤口,鲜血还在缓缓渗出,宛如一条狰狞的蜈蚣,盘踞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他面无表情地扯下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衬衫,露出后颈处一道明显的淤青。那是他在救援行动中被横梁砸中的痕迹,此刻,那道淤青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窗外的雨势稍稍减弱了一些,但雨滴仍然不停地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路灯在雨帘中晕开一圈圈光晕,就像是无数只窥视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林江。
正当林江用酒精棉球擦拭伤口时,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突然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他的手指猛地一颤,差点把棉球掉落在地上。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标注为“境外”。
林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电流声,夹杂着一些杂音,让人听起来有些刺耳。
“林江,别再追查密码本的事情了。”对方的声音仿佛是一把生锈的刀片,在林江的耳边划过,“你祖父的死,和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螳臂当车。”
林江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紧紧握住手机,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是谁?我祖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笑声,背景里隐约有水流声,像是来自某个地下停车场:“十年前那场‘意外’,你以为真的是失足?密码本里藏着太多人的命,你以为凭你能掀翻他们?”
浴室的瓷砖突然变得刺骨冰冷,林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祖父的葬礼上,那个始终戴着墨镜的男人,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当时,男人默默地递来一个花圈,上面写着“故人敬挽”,却没有留下名字。
林江紧紧握着手机,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到底知道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压低声音说:“想知道真相?明晚十点,淮河旧码头第三根灯柱下。”
林江的心跳猛地加速,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对方紧接着又说:“别报警,你祖父的笔记,我有备份。”说完,电话里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
林江呆呆地握着手机,直到忙音消失,他才意识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他扯过一条毛巾,匆匆裹住身体,然后走出浴室,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床头祖父的遗照上。
照片里的老人穿着洗旧的中山装,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背后是那张泛黄的淮河大堤图纸。七年前的那个夏夜,祖父就是在这盏台灯下,用钢笔在笔记本上画下那些奇怪的符号,告诉他等他长大就会明白。
然而,如今祖父已经离世,那些符号的含义,以及那个神秘男人所知道的真相,都如同迷雾一般笼罩着林江。
凌晨三点,林江坐在电脑前,搜索 “宏盛防水” 的工商信息。光标在股东名单上停留 —— 法人代表王强,正是拆迁现场威胁他的墨镜男。公司账户流水显示,近三年来有五笔大额资金流向境外,收款方标注为 “东南亚水利咨询公司”,附言栏反复出现 “图纸”“样本” 等关键词。
“图纸…… 样本……” 林江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祖父密室里的保险柜。也许密码本里记录的,不仅是工程隐患,更是一张腐败网络的全景图。他摸出藏在抽屉深处的 U 盘,里面是火灾前备份的部分档案扫描件,其中一张 1998 年的设计图上,某个涵洞的标号与今天火场中看见的黑影行动路线高度吻合。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声,三辆黑色轿车停在楼下,车灯在雨幕中扫过他的窗帘。林江迅速熄灭台灯,躲在窗帘后观察。其中一辆车的后备厢打开,下来两个穿黑雨衣的男人,腰间隆起的轮廓显示他们携带了武器。
手机再次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条彩信:“再查下去,下一个起火的,是你家。” 附件是一张照片 —— 他今早去过的医院,母亲正在病房里打点滴,床头站着两个穿白大褂的 “医生”,袖口露出相同的纹身。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毛巾,林江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喊出声。他摸到枕边的录音笔,那是今早消防员悄悄塞给他的:“火场有定时装置,钢筋切口很整齐。” 此刻,这句话在黑暗中化作冰锥,扎进他的太阳穴。
雨又大了起来,拍打玻璃的声音像催命符。林江打开衣柜,取出祖父遗留的工具箱,底层隔板下藏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扉页写着 “水利工程隐患排查记录”。翻到最后一页,赫然画着与密码本上相同的符号,旁边用红笔写着 “王强” 两个字,被划了无数道愤怒的红线。
楼下传来皮鞋踩在水洼的声音,林江迅速将笔记本塞进背包,从窗台翻出备用逃生绳。当黑衣人踹开房门时,他正顺着雨水管滑向黑暗,背后的出租屋亮起刺眼的手电光,子弹擦着耳边飞过,在墙上打出焦黑的洞。
暴雨中,他朝着淮河旧码头狂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远处的灯塔在雨雾中忽明忽暗,第三根灯柱下,一个穿灰色风衣的身影背对着他,手里晃动着一个牛皮纸袋。
“你祖父临死前,把密码本分成了两部分。” 那人转身时,风衣下摆扬起水花,露出半张疤痕纵横的脸,“我拿了下半本,上半本在你手里,对吗?”
林江停下脚步,距离对方三米远站定。男人脸上的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巴,像一道狰狞的闪电。他想起祖父葬礼上的墨镜男,此刻终于看清对方眼中的愧疚。
“你是……”
“我是老陈,当年和你祖父一起做质量检测的工程师。” 男人扔来纸袋,里面是几张烧得残缺的纸页,“他们想灭口,先杀了老周,又烧了档案室……”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汽车急刹声。老陈突然扑过来,将林江按在灯柱后,子弹擦着老陈的肩膀飞过,在金属柱上迸出火花。林江看见老陈腰间渗出的血,想起祖父日记里提到的 “小陈”,那个因为坚持检测标准被调去偏远泵站的年轻人。
“拿着!” 老陈将染血的纸页塞进林江手里,“去省水利厅,找纪检组的张工,他有完整的招标黑幕记录……”
枪声再次响起,老陈的身体重重压在林江身上,温热的血顺着灯柱流进他的袖口。远处的黑衣人步步逼近,林江咬着牙拖起老陈,躲进废弃的货箱后。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未知号码发来定位 —— 正是省水利厅的后门。
“撑住,我们马上到!” 林江按住老陈的伤口,摸到对方口袋里的 U 盘,上面贴着 “涵洞检测报告” 的标签。老陈扯动嘴角,血沫混着雨水涌出:“密码本的符号…… 是经纬度…… 老周用堤段坐标加密……”
黑衣人踢开空油桶,强光手电扫过货箱。林江握紧老陈塞来的钢笔,笔尖在掌心刻下最后一个符号 —— 那是祖父笔记里重复最多的标记,此刻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突然化作一串数字,在他脑海中拼接成淮河大堤 37 公里处的坐标。
当警笛声从对岸传来时,林江终于明白,祖父用一生守护的密码本,不是简单的工程记录,而是一张埋在淮河两岸的腐败地图。每一个符号背后,都是拿百姓生命换钱的魔鬼,而他,正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