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了。”那人苍老的话音透着几分喑哑,其目光更深深注视着罗彬,说:“我给他治病。”
“病了?”苗缈愣住。
苗医?
罗彬脑中顿时冒出这两个字。
银针除了暗器之用,就是大夫了。
只不过,自己真的病了么?
哪个正常大夫一言不合就射出银针给人治病?
分明就是对方来者不善,偷袭未果的借口。
“有病,我自己会看,就不劳阁下费心了。”罗彬开口说。
“是吗?”
“那意图染指千苗寨蛊术传承的贪病,你可曾看过?”
“得理不饶人,还将人折磨至生不如死的狠病,你可曾自查?”
“以及你入千苗寨,却依旧目中无人的傲病,你又是否发现?”
“还有此刻,明明三苗洞已经对你下了定义,你却刻意遮掩,藏头露尾的虚伪,当如何解释?”
“你的病,不止一种。”
“还需好好诊疗。”
“你有福了,我会对你负责到底,将你治愈为止。”那人再度开口,说了好大一番话。
罗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老的不行,更老的就出现了?
怪不得苗澜能那么嚣张,在黎姥姥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先试着杀自己。
原来,他们那一脉还有个苗医!
“我在想,如果今天你也在这里倒下了,下一个找上我的是谁?”
“你上边儿还有更老的人么?”罗彬忽然道。
“放肆!岂敢对巴代无礼!”院外传来大喝声,并且走进一中年男人,其身后还跟着数人。
有人领头当先,立马就有不少苗人尾随,乌泱泱的,黎姥姥的院子被簇拥满了,几乎水泄不通。
“你的名字不是巴代吧?”
“我算是个外来人,在我面前隐瞒名讳,是否也算藏头露尾,是否也算是有病?”罗彬再度开口,言辞犀利。
罗彬的话锋从来不委婉,像是最初面对李云逸,他的一些话,都足够气得李云逸吐血三升。
“大胆!”那中年男人指着罗彬,再度喝了一声。
“巧舌如簧,老夫苗那。”
老人,也就是苗那,报出了名讳。
“我在问你,你上边儿还有更老的人么?我打了儿子,爹不敢动手服了气,却请来了他的老子,今天你倒在这里,你可否还有个老子出来?”
“若是有,我建议你现在就将他喊出来。”
纵然是人多,纵然局面看上去对自己丝毫不利,罗彬依旧没有畏畏缩缩。
无论是额顶的那条紫金线,还是他身上揣着那受损过的尸丹,或亦是苗缈以及黎姥姥对自己的态度,都让罗彬确定,天平最终一定是倒向他的。
只是普通的苗人不知道,大多都随了众流,被引导了而已。
“黄口小儿,当真是狂妄极了。”
“苗缈虽说养蛊是一把好手,但可惜眼瞎过早,以至于被你蒙骗。”
“老夫岂能容你?”
苗那语罢,赫然踏出一步,作势要逼向罗彬。
苗缈身上顿钻出来十余条蛊虫,落地朝着苗那游去。
一阵烟雾从苗那手袖中荡出。
苗缈放出去的蛊虫,居然全部都僵死在地,一动不动。
众多苗人眼中透着惊喜和兴奋。
罗彬更注意到人群中有个鬼鬼祟祟,却狼狈无比的人。那人腋下杵着双拐,左眼带着眼罩,满脸愤恨和怨毒。
侧身,后退一步。
罗彬正要启唇。
“黎姥姥院落,如此聚众,成何体统!”
“都想进鼓楼了吗?!”
怒斥声骤响,这赫然是苗夷的话音!
一时间,苗那驻足,不动。
人群赶紧朝着两侧挪动,院中有花圃,本身就很挤,这一来,有人踩在了花圃里,尚好的花枝折断。
门口进来了一行人。
当头的正是头人娄方,苗夷。
后边儿是八叔公,搀扶着黎姥姥,慢吞吞的往里走,黎姥姥手中还握着一根旱烟枪,吧嗒吧嗒的吸着,低垂的眼皮子几乎遮住了全部眼睛。
罗彬本身已经踩出卦位了,也算出苗那脚下位置。他不觉得苗那比戴志雄的弟子强,只是对方依旧轻视了他。
甚至,罗彬都没有想动用尸丹。
黎姥姥回来的是时候,也不是时候。
杀鸡儆猴,用苗澜还完全不够!
他打算用这苗那再开一刀。
三人进了堂屋内,八叔公抬着黎姥姥躺回了床上,苗夷绷着一张脸,给黎姥姥换上了水烟枪。
“苗那,你不是应该在巫医峰么,怎么,大巫医让你自由出入峰头,能随意回到千苗寨了吗?”黎姥姥吸了一口烟,干巴巴地问。
“千苗寨进了一个外人,我小孙儿被灰仙啃了手脚各十指,这外人搅弄的寨子人心惶惶,三苗洞给出印记,他还依旧遮遮掩掩,他有何居心?”
“黎姥姥,难道你要因为苗觚选了他,你就包庇他?”
“可三苗洞没选他,苗王没选他。”
“他是不能遮掩下去的。”
“不可能等到印记消失,瞒过所有人。”
“恐怕,他不是黑红色,而是白或是无色?”
“噬壳蛊能留在他身上,纯属是个巧合?”
苗那直接演都不演了,话摆上了台面。
其实,罗彬先前也算是撕破了脸皮,撕破了苗那的伪善,只不过苗人都站在苗那一方而已。
还有,苗那直接质疑了罗彬的资质!
这一番话,顿让场间哗然,交头接耳起来。
“若无黑红,则养不住噬壳蛊。”
“必须将此人身上的蛊虫勾出,还给苗觚,让苗觚再做选择,或者让黎姥姥你,或者是娄方择选一个合适的弟子。”
“我这话不带私人恩怨,而是对千苗寨负责。”
苗那言之凿凿,更是中气十足,不显丝毫老态。
黎姥姥开始吸水烟袋,烟气在床头弥漫。
“扯开那条布带,一切自然有分晓!”苗那咄咄逼人!
苗夷眉头紧皱。
八叔公显得阴晴不定。
苗缈紧抿着唇,俏脸苍白。
话音未顿,苗那继续道:“等噬壳蛊从他身上勾出来,我会吊住他的命,届时他要交给我处置,我以他手指脚趾,续上我孙儿手脚,至于那灰仙,则用来饲养蛊虫。”
“其实,我先前是打算让苗夷去一趟巫医峰的,此事是要让大巫医知道,你们是要出来一个人。”
“省事儿了。”
黎姥姥的手轻敲着水烟枪。
笃笃笃的声响,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怪异。
罗彬忽然觉得头发里有些麻痒。
他没有动作。
他肩头的灰四爷同样没动,反而显得异样紧张。
额头上的布条,落下来了,落地之后,那布条正在被腐蚀。
布条下,一条五彩斑斓的蜈蚣钻出,爬进了水烟筒。
虽说现在是下午,阳光没有那么灼目了,但夕阳余晖下,罗彬眉心的那一抹金线格外明显,不光是萦绕着苗缈所说的彩,甚至还有一股紫意,将其余色彩压下,和金色相互辉映!
本身议论纷纷的院内院外,顿时戛然无声!
苗那的脸色变了。
错愕,震惊,甚至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