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火燃烧了七天七夜。
陈青山从灰烬中爬起时,整片山脉已化作焦土。天池干涸,青铜树只剩下一截漆黑的树干,像一柄利剑指向天空。他的身体大半变成了青铜,右臂完全金属化,皮肤下的血管泛着银光。
胸口的伤已经愈合,但山字形疤痕变成了锁形,偶尔会传来微弱的心跳声——那是师父的心脏在与\"源质\"融合。
\"还有人活着吗?\"他的声音沙哑干裂,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远处,焚天古阵的石台已经坍塌,七盏青铜灯全部碎裂。陈青山弯腰拾起一块灯盏碎片,上面残留着一张清微的血迹。
一阵窸窣声从身后传来。陈青山猛地转身,断剑横在胸前。灰烬中钻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是小曼!她的左半边脸已经青铜化,右眼却依然清澈。
\"他们都死了。\"她哑着嗓子说,\"桑吉活佛坐化在阵眼,蓝婆的蛊虫把她自己吃了,敖青跳进了岩浆......\"
陈青山望向天空。七颗星辰格外明亮,排列成北斗形状。那是七星钉魂阵的最后痕迹,也是七位殉道者的墓碑。
\"日本人呢?梵蒂冈的人呢?\"
小曼指了指远处的山坳。那里堆着几十具焦尸,有的还保持着搏斗的姿势。最显眼的是那个机械眼日本人,他的金属部件全部熔化,与血肉融合成了一尊扭曲的雕像。
\"狗咬狗。\"小曼啐了一口,\"最后活下来的几个被地火烧死了。\"
陈青山走向天池。干涸的湖底露出一个巨大的青铜结构,像是某种古老祭坛。坛面刻满靺鞨符文,中央凹陷处积着一滩银色液体——那是白小雨最后的存在证明。
他跪在坛边,伸手触碰那滩液体。银液立刻爬上他的手指,在青铜化的皮肤表面形成细小的纹路。恍惚间,陈青山似乎听到白小雨的声音:
\"阿叔......地下......\"
地面突然震动。干涸的天池底部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方的洞穴。陈青山和小曼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洞穴四壁布满壁画,记录着远古先民与青铜树的斗争。最深处有个石台,台上放着一个青铜匣子,匣子表面刻着七个凹槽——正是七星钉魂阵的形状!
\"这是......\"小曼瞪大眼睛。
陈青山胸口的锁形疤痕突然发烫。他明白过来,这是古人留下的后手——如果焚天阵失败,还有最后一道保险。
匣子自动打开,里面是七枚骨针,每枚针上都刻着一个名字:张陵、鸠摩罗什、蚩尤......全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修行者!
\"七圣封魔针。\"陈青山想起《焚天策》的记载,\"需要七种不同的血脉之力催动。\"
小曼突然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银色液体:\"我......撑不了多久了......\"
她的青铜化正在加速,右手指尖已经变成了利爪。陈青山知道,这是\"源质\"在体内扩散的结果。
\"还有希望。\"他拿起一枚骨针,\"七圣针可以逆转转化。\"
就在这时,洞穴入口处传来脚步声。三个穿黑袍的人影缓步而下——正是之前混战中消失的梵蒂冈驱魔人、非洲萨满和日本斋宫!
\"果然在这里。\"驱魔人的白袍已经烧焦,露出里面青铜色的皮肤,\"教廷的典籍记载过这个密室。\"
日本斋宫跪坐在地,从怀中捧出一块碎片——那是青铜门的残片!\"陈先生,合作吧。我们可以用这个控制'源质'。\"
非洲萨满摇动骨杖,杖头的骷髅眼眶里跳动着绿色火焰:\"不,应该用它召唤祖灵,彻底净化!\"
三人剑拔弩张,却都不敢靠近石台。陈青山注意到他们的身体都有不同程度的金属化,显然也被\"源质\"感染了。
小曼突然夺过一枚骨针,刺入自己眉心:\"青山,我替你试针!\"
\"不要!\"
为时已晚。骨针入体的瞬间,小曼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青铜化部分开始褪色,但血肉之躯却在迅速枯萎!
\"原来如此......\"她苦笑着倒下,\"逆转的代价是......寿命......\"
陈青山抱住她逐渐冰冷的身体,怒火在胸中燃烧。他抓起所有骨针,狠狠刺入自己的手臂——
\"噗!\"
七枚针同时没入,带来的痛苦堪比凌迟。但陈青山咬紧牙关,硬生生挺住了。针上的古老力量在他体内奔涌,与\"源质\"展开激烈交锋。
那三个外来者见状,同时扑了上来。驱魔人挥舞着十字架,斋宫念动神道咒文,萨满抛出毒蛊——
\"滚!\"
陈青山暴喝一声,七枚骨针从体内飞出,化作七道流光贯穿三人咽喉。他们捂着脖子倒地,身体迅速碳化,最终变成三具焦尸。
洞穴重归寂静。陈青山瘫坐在石台边,感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拉锯战。青铜化的部分在消退,但每消退一寸,他的生命力就衰减一分。
恍惚中,白小雨的声音再次响起:\"阿叔......用那个......\"
他顺着感应看向石台下方——那里藏着个小暗格。暗格里是半块玉璧,璧上刻着\"以身为祭,可镇百年\"八个古篆。
陈青山恍然大悟。这才是真正的最后手段——不是封印,而是同归于尽!
他握紧玉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胸口的锁形疤痕已经完全变成金色,与师父的心脏彻底融合。
\"小曼,我很快就来了。\"
陈青山将玉璧按在胸口,用尽最后的力气跳进天池底部的银色液体中。
液体立刻沸腾,化作无数银线缠住他的身体。痛苦超出了人类承受的极限,但他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他看到自己的血肉之躯与\"源质\"融合,看到青铜树残骸重新生根发芽,看到七圣针的力量形成金色牢笼......
最终,一切都归于平静。
天池底部,一株小小的青铜树苗破土而出。树梢挂着七片金叶,树下靠着一个青铜雕像——那是个青年拄剑而立的模样,胸口嵌着半块玉璧。
风吹过树叶,发出清脆的铃声,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牺牲与守护的古老故事。
而在千里之外的某座古寺地窖里,一滴银色液体悄悄渗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