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第一次听说沈砚舟这个名字时，还蜷缩在垃圾星肮脏的角落里艰难求生。
联邦那位战功赫赫的上将，张扬而又强大，给生于腐败不堪的帝国之中的伊森，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当沈砚舟杀害雌主叛逃的罪名在星网疯狂发酵时，年轻的伊森没有料到，有一天同样的污名也会被扣在他的头上。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朝着深陷泥沼、几乎万劫不复的自己伸出手的，会是年少时仰慕过的那人的女儿。
一支营养液喝完，伊森勉强恢复了些体力。
他撑着发软的手臂就要起身，但下一秒，一只有些温热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头顶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的伤势很严重，医生还没到，就不要乱动了。”
雌性清冽的声音让伊森一怔。
他沉默片刻，嘶哑着声音说道：“我是帝国人……”
江望月疑惑地看着他，“我知道啊，你刚刚承认自己是帝国上将的时候，我听到了。”
伊森眼眸一深，灿金色的眼眸毫不避讳地注视着江望月，“联邦与帝国正在交战，我们就是敌人。”
更何况，他现在还是她的奴隶。
面对敌人，面对奴隶，不该是这样的。
让伊森惊讶的是，听到他的话后，江望月却是笑了。
“可联邦的敌人是帝国皇室和虫族，如果你还执意为害了你的帝国皇室卖命，那才是我的敌人。”
江望月说完后歪了歪头，“所以，你是我的敌人吗？”
他是吗？
伊森想起自己在帝国遭遇的一切，猛地攥紧了拳头，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恨意。
他现在的痛苦和境遇全部来源于帝国皇室，他是失心疯脑子被虫族啃了才会继续为那群蛀虫卖命！
“我不是。”
一模一样的三个字说出口后，伊森突然感觉头顶上那只手重了重，随即响起了一声轻笑。
“那就好，你的精神海问题很严重，等医生来看看吧，别再乱想了。”
江望月说完后，目光划过垂在伊森身体两侧的染血白翼，状似无意地问道：“说起来，你的兽型本体是什么啊？”
“……苍夜雪鸮。”
江望月有些好奇，“为什么是以苍夜为前缀？”
伊森垂眸，“虽为白翼，却生于永夜之中，不见天日。”
江望月想起了纪黎，下意识说道：“那你们这一族，跟我家那一只还挺像的。”
恰好这时青尧带着医生走进房间，伊森未问出口的话不得不吞了回去。
一番检查下来，医生都不知道叹了多少回气。
“比起他的精神海，外伤根本不值一提。下手的人应该是狠极了他，否则也不会彻底断绝所有精神海修复的可能。”
伊森抠着墙壁的指尖渗出点点猩红，低声向医生询问自己还能活多久。
医生又叹了口气，“最多一周。”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江望月示意青尧可以送医生离开了。
伊森身上的伤口又被重新包扎了一遍，洁白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把人缠得像木乃伊。
待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伊森抬眸看向江望月，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看来，您的钱要白花了。”
江望月闻言，唇角顿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可不一定哦。”
“什么意思？”伊森微微皱眉。
江望月没有回答，只是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还未等伊森再次开口询问，一股柔和而强大的精神力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刹那间，被毁后无时无刻不在剧烈作痛的精神海，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江望月闭着眼睛细细探查伊森精神海内的情况，没看到后者灿金色眼眸中久久没有散去的震惊。
确认了问题根源所在后，江望月倏地睁开眼睛撤去了大半精神力，只留下一部分慢慢修复伊森千疮百孔的精神海。
熟悉的尖锐刺痛再次袭来，伊森喉间顿时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攥紧手指，强自平复呼吸后，低哑着嗓音开口：“主人大可不必……为我浪费精神力。”
江望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耳朵。
她以前也没发现自己是个声控啊。
伊森用这个低沉喑哑的声音唤她主人，是不是有点过于犯规了？
“是不是在浪费精神力，你好好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江望月回过神，轻笑着说道。
伊森下意识按照江望月所说内视精神海，待到看清精神海中的情况，他不禁浑身一颤。
这……这怎么可能？！
伊森抬头，满脸震惊地望向江望月。
看着他的神情变化，江望月笑着微微俯身。
“你的敌人是帝国皇室和虫族，我也是，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么作为朋友，在谈交易之前，当然是要给出点诚意咯。”
房间中的光线很差，但是伊森却觉得此刻江望月脸上的笑容十分刺眼。
半晌后，伊森慌乱地低下头。
“我不需要朋友……你可以直接利用我。”
江望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什么？”
伊森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稳下心神声音沙哑地说道：“我说……主人大可以直接利用我，只要能让我报仇，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江望月微微眯了下眼睛，突然用手指勾住了伊森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直视自己。
“做什么都可以？”
灿金色的瞳孔颤了颤，伊森下意识捏紧了身下的床单，低低应了一声是。
眼看着事情在朝着不可言说的方向狂奔不止，门边的沈砚舟不得不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之间越来越奇怪的对话。
“月月，你能治好他的精神海？”
听到沈砚舟的声音，江望月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她好不容易当一回女流氓，却忘了自家老爸还在。
这下她的形象，估计是要彻底碎成渣渣了。
沈砚舟好笑地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女儿，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江望月连忙点头，“能的，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但还行，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