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源在路上就听小厮禀报了今夜的事,还未来得及脱下官服,便匆匆而来。
一近房门,便看到一片狼藉。
哭的哭,伤的伤。
金姨娘先声夺人,面对楚世源,猛地膝行扑跪,哭得撕心裂肺,“老爷!您再迟半步,妾身就要给瑶儿收尸了啊!郡主她要杀人了。”
金姨娘随即用指尖掀开楚欣瑶的衣袖,露出手臂处道道乌青与血痕。
楚欣瑶哭哭啼啼上前,捂着红肿的脸。
楚世源胸口剧烈起伏,今晚夜宴时,便收到楚泱泱禀人来告知他,她抓到国清寺陷害丞相府的幕后指使,希望他尽早回府处理此事。
他心下焦急,匆匆找了理由,便回到府上。
没想到,又是这番自家人鸡飞狗跳的模样。
“泱泱,到底怎么回事?”楚世源怒目道。
楚泱泱不紧不慢,斜睨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楚欣瑶,“父亲,抱歉,今夜抓贼动静确实大了些。”
“贼呢?”楚世源看了一圈,这不都是丞相府里的人。
一直躲在暗处沉默不语的萧仁玉站出来回道,“义父,据郡主所言,国清寺一事,陷害丞相府和我的人,正是楚欣瑶。”
楚世源眉头拢紧。
楚欣瑶急忙要辩驳,“不是我,父亲,是姐姐冤枉我,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殴打我,还扬言要杀了我。她根本拿不出证据来。”
金姨娘点头,“没错,我进门时,就看到郡主将瑶儿用麻袋套着,几个婆子正狠狠打她,这简直是草菅人命,老爷,您快替瑶儿做主啊。”
楚世源眯眯眼,这次,他没有随波指责楚泱泱,而是冷静问道,“泱泱,你且将原由道来。”
楚泱泱微笑着摊开手中油纸,里面是一堆被烧尽的灰烬,她说道,“这是国清寺当日,我命人将大雄宝殿里被祭祀烧尽的灰,请夫君帮我看看,这灰烬散发着什么味道?”
洛兮风接过灰烬时,楚泱泱指尖若有似无擦过他掌心。
那抹温热转瞬即逝,却令他本能想躲。
他低头嗅闻。
“这灰烬里……”洛兮风声音沙哑似粗粝砂纸,“掺了情丝绕。”
这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情欲药,一旦闻到零星,便会令人丧失理智,唯有房事才能解毒。
他余光瞥见楚泱泱唇角微扬,那弧度像猎户看见陷阱中挣扎的银狐。
洛兮风无心在这证据上,他心头染上另一困惑,楚泱泱何时变得如此聪慧?
楚世源神色严肃,一言不发。
他清楚知道这可是大越国的禁药,曾经宫中因情丝绕后宫一团混乱,皇帝处死上百人,从此皇帝便下令,谁人若敢再用此药,必处以极刑。
情丝绕的威力,楚世源年少时见识过,知晓其厉害之处。
难怪连定力稳重的慧远师父都难以抵挡。
楚泱泱淡淡一笑,开口道,“几日前,我便放出消息,我收集到国清寺灰烬的证据,可以证明幕后指使的身份。其实我不过是想引蛇出洞,这不,今天这蛇便偷偷溜到我的房中,想要偷走这灰烬的证据。”
“而我早有准备,当场便用麻袋将人盖住。没想到麻袋里的人疯狂挣扎,我只能略施惩戒。我说得对不对,瑶儿妹妹?”
楚欣瑶藏在袖口下的手震震发抖,眼珠子左右闪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国清寺灰烬。”
楚泱泱眸中含笑,如春冰乍裂,美丽而危险,“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只能再拿出点证据了。描云,把人带上来。”
“是,郡主。”
描云领命而去。
很快,她便领着几名家丁,押着一瘦小男子进来。
楚欣瑶抬眸瞬间,立即认得那双贪婪混浊的眼。
怎么会是他?!
楚泱泱慢条斯理道,“抬起头来。”
男子被家丁强行抬起头,肌瘦凹扁的脸颊,噙着惶恐。
“说说吧。”楚泱泱笑着,却有种莫名瘆人之感,“说实话,我可以不杀你。”
一听到有活路,男子迫不及待道,“郡主,我都说。是丞相府二小姐托人让我给她去黑市购买情丝绕,小的曾经在宫中当差,为宫中贵人带过此物,故而知晓情丝绕的来源。正是二小姐,都是她逼迫我的!”
“你胡说!”楚欣瑶歇斯底里,“我根本不认识你!”
男子为了证明自己所言真实,还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他急忙展示给大家看,“瞧,这就是二小姐抵给我的买钱。”
老家丁赶紧将玉佩递给楚世源。
楚世源看着手中物,这是去年楚欣瑶生日,他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楚欣瑶还要挣扎着辩解,“她胡说,父亲,我和仁玉姐姐无冤无仇,我更没道理要害丞相府,丞相府是我的依靠,我更没有理由要毁了它啊。”
“原因很简单。”
楚泱泱开口道,“因为你要陷害的人是我,而不是仁玉姐姐。”
她看了一眼正盯着她看的洛兮风,似乎要确定他有没有听到这关键回答。
四目相对,洛兮风也正用探究的眼神回望她。
楚泱泱转头重新看向楚欣瑶,“你在送我的盘长结上浸满情丝绕,按照你的计划,我会在晚上前往大雄宝殿将盘长结一同和祈福塔燃烧,祭拜母亲。但是你没想到,我不仅没有去大雄宝殿,我还将盘长结扔了。正巧,又被好心的仁玉姐姐捡到,这才造成这一系列的后果。”
话说到此处,事情始末已然呼之欲出。
楚世源也明白其中关键。
居然对泱泱屡次出手,他对楚欣瑶失望透顶。
他指指地上的瘦小男子,“把这个贱奴乱棍打死。”
“至于瑶儿,明日就命人将她送往洛川老家,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回天同城。”
楚世源一眼都不想看到她,也不想听她辩解。
楚欣瑶绝望地瘫坐在地,金姨娘却还想试图挽回,“老爷,您开恩啊,这事都是瑶儿一时糊涂而已,她下次不会再做了。马上就要举行春日猎,瑶儿还要参加,那可是她的终身大事,误不得啊。”
楚世源摇摇头,满目心痛,“就她这样恶毒的心思,不回乡下好好思过,出席这样的宴会,也不会有人看得上她。”
“父亲……”楚申浩也想求情。
“都给我闭嘴。”楚世源猛地大喝一声。
楚申浩不敢多说,连同还想争取一下的金姨娘也悻悻退下。
楚世源沉默片刻,对萧仁玉说道,“仁玉,此事是我丞相府对不住你,以后你有何事,丞相府都竭尽帮你。只是为父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萧仁玉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左右她也未真的吃亏,她颔首说道,“义父,既然妹妹知错了,也接受惩罚,此事便当做未发生过。多谢义父为女儿做主。”
楚世源很欣慰萧仁玉的懂事,他抬头扫了一样楚泱泱,“泱泱,别再胡闹了。你和兮风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女人得有女人该有的样子!”
说完,他便命令所有人都离开。
当洛兮风也想跟着离开时,却被楚世源拦住,“兮风,你走去哪里?不和泱泱一起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