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灯将尽祭坛冷,一线生机暗夜寻。
古钥忽现金光引,破咒燎原待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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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白釉和沈青临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花朵,在祭坛边摇摇欲坠。那朵好不容易点燃的金色火焰,虽然神圣,却依旧如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便会熄灭。生命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他们体内抽离,视野开始阵阵发黑,耳鸣声尖锐得像是要刺破鼓膜。残存的几只“影身”虽然被金光逼退,却并未彻底消散,它们潜伏在阴影的边缘,发出不甘的嘶吼,等待着反扑的机会。
“咳……咳咳……”沈青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溅落在冰冷的石质地面上,迅速凝固成暗沉的色块。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意志,尽管那火焰也已微弱不堪。他想伸出手,去触碰那朵小小的金色火焰,仿佛想用自己最后的体温去温暖它,却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已耗尽。
阮白釉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正在被那茶壶吸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朵微弱的焰苗。“还不够……还不够……”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我们的力量……快要耗尽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过他们的头顶。他们已经付出了所有,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希望之火熄灭,然后被那些“影身”彻底吞噬吗?
就在这时,那朵金色的火焰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不甘与执着,微微跳动了一下。光芒虽然微弱,却异常纯粹。这道光芒扫过祭坛的边缘,掠过那些古老的刻痕,忽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反射出一丝异样的微光。
那光芒一闪即逝,若非阮白釉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眼花。她艰难地转动着几乎僵硬的脖颈,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那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凹陷,仿佛是祭坛石料天然的瑕疵,但刚才那一下,确确实实有一丝金属般的光泽闪过。
“青临……你看那里……”她用尽力气,声音细若蚊蚋。
沈青临循着她的目光望去,起初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但当那朵金色火焰再次轻微晃动,光线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切入时,他也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微光。他的心中猛地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
“钥匙……”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几乎停滞的脑海中闪过。是了,之前他们一直困惑于如何彻底净化诅咒,如何让这祭坛发挥最大的作用。他们以为献祭自身便是全部,但如果……如果还有缺失的关键呢?
阮白釉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挣扎着,试图向那个方向移动。每挪动一寸,都像是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骨骼在呻吟,肌肉在抗议,但一个强烈的预感支撑着她——那里,一定有他们忽略的东西。
终于,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片冰凉。那不是石头的粗糙,而是一种带着奇异纹路的金属质感。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指甲在缝隙中抠挖,随着一阵轻微的“咔哒”声,一件小巧的物件从凹陷中滚落出来,停在了她的手边。
那是一把钥匙。
一把造型古朴的青铜钥匙,约莫三寸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暗绿色,仿佛沉淀了无尽的岁月。钥匙的柄部雕刻着一个奇异的图案,像是一朵盛开的荆棘之花,又像是一只浴火的凤鸟。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钥匙的杆部和齿部,布满了比骨瓷茶具和祭坛器物上更为繁复细密的符文。那些符文流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与祭坛、与那骨瓷茶壶,甚至与他们二人此刻的状态,都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
“是……钥匙……”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惊喜,她拿起那把钥匙,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意识稍微清明了一瞬。
沈青临也看清了那把钥匙,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彩。“符文……这些符文……”他喘息着,努力辨认着,“和茶具上的……同源,但更加……核心……”
这把钥匙,无疑是解开诅咒,或者说,让这净化之焰彻底燎原的关键!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点燃了火焰,但这火焰如同无根之萍,需要一个引导,一个核心,才能真正爆发出它应有的力量。
可是,如何使用它?
阮白釉和沈青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和焦急。他们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根本没有时间去慢慢研究。而且,这钥匙要插向何处?祭坛上并没有明显的锁孔,那骨瓷茶壶更是浑然一体。
“影身”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它们的不安感更加强烈,开始焦躁地在阴影中涌动,发出威胁的低吼,仿佛随时准备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时间,不多了!
阮白釉紧紧握着那把钥匙,入手冰凉,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让她不至于立刻昏迷过去。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骨瓷茶具、祭坛、符文、献祭、净化之焰……以及这把刚刚出现的钥匙。
“不是……插进去……”沈青临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丝笃定,“它……它本身就是……一个……通道……一个……焦点……”
阮白釉心中一动,看向手中的钥匙,再看看那朵微弱的金色火焰。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这把钥匙,或许并非用来开启某个有形的锁,而是用来引导和汇聚无形的力量!
“以我之魂……燃净化之火……”她低声重复着自己之前的誓言,目光落在那茶壶壶口跳动的金色火焰上。
她没有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把青铜钥匙,轻轻地、坚定地,放在了骨瓷茶壶那不断渗出暗红色液体的壶身之上,正对着那朵金色火焰的下方。
就在钥匙接触到茶壶的瞬间,异变陡生!
原本只是散发着红白光芒的茶壶,在接触到青铜钥匙之后,仿佛被注入了某种神秘的催化剂。钥匙上的符文骤然亮起,发出幽幽的青金色光芒,这些光芒如同活物一般,迅速蔓延至整个壶身。茶壶上原本就存在的复杂纹路,在这一刻也仿佛被唤醒,与钥匙上的符文交相辉映,彼此连接,构成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玄奥的阵图。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从茶壶中传出,仿佛来自亘古洪荒。那朵原本只有豆点大小、摇摇欲坠的金色火焰,在接触到从钥匙上传来的青金色光芒后,猛地向上窜起!
不再是微弱的火苗,而是瞬间化作一道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炬!
这火炬的光芒比之前强盛了何止百倍,耀眼夺目,却不刺眼,反而充满了温暖、神圣与净化的力量。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整个祭坛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那些原本还在蠢蠢欲动的“影身”,在这炽烈的金光面前,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几声,便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净化,化为最纯粹的虚无,连一丝黑烟都未能留下。
之前那几只最为强大的“影身”,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但在这骤然强盛的净化之焰面前,它们的抵抗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金色的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分出数道细小的火舌,精准地缠绕在它们身上。凄厉的哀嚎变成了绝望的尖啸,然后戛然而止。它们那由浓郁怨气和诅咒之力构成的身体,寸寸碎裂,最终彻底消散在金色的光芒之中。
空气中弥漫的阴冷、怨毒的气息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而祥和的氛围。
净化之焰,在钥匙的引导下,终于彻底燎原!
阮白釉和沈青临看着眼前这壮丽而神圣的一幕,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们做到了,他们真的做到了!
然而,随着那火焰的彻底燃起,他们感觉到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仿佛被最后一次彻底抽空。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渐渐远去。
“白釉……”沈青临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想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青临……”阮白釉也回应着,她的意识如同漂浮在温暖的海洋中,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到那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将整个空间都染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诅咒……应该结束了吧?
他们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无力地向着冰冷的地面倒去。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们仿佛看到那金色的火焰中,映照出无数张解脱的、带着微笑的脸庞,那是历代饱受诅咒折磨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安息。
而那把青铜钥匙,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静静地躺在骨瓷茶壶之上,钥匙上的符文光芒渐渐隐去,恢复了古朴的模样,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古董。唯有那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梦。
雾港市的天空,在这一刻,似乎也比往常明亮了几分。那笼罩了城市百年的阴霾,仿佛悄然散去了一丝。历史的沉疴,在两个渺小却伟大的灵魂的牺牲与努力下,似乎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但他们,还能否见证这之后的一切?那金色的火焰,又将燃烧多久,才能彻底涤荡这片土地上残存的最后阴影?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