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落地,客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禾娘愣了半晌,双生之兆?她的肚子里竟然有两个孩儿?
诶哟喂,一下怀了两个孩儿!禾娘的心里狂喜。胡家村的大林伯娘,生的三丫、四丫就是双胞胎姐妹。
没想到她胡禾娘也怀上了双胞胎,可不就是老天爷可怜她成亲几年没怀上孩儿,生下长子后,一下送给她两个孩儿!
禾娘的心里美得冒泡泡,等明年她就有了三个孩儿!
不是两位老大夫在,禾娘就要欢笑出声了。
站在禾娘身边的冯铭轩只觉耳边“嗡”地一声,颜老大夫那句“双生之兆”像一记闷雷劈在头顶。
他脑中电光一闪——
天塌了!
云城从未有过双胞胎。胎位不正、脐带绕颈、产床血崩……种种凶险潮水般涌来。
娘子身子纤瘦,如今腹中有他的两个孩儿,等月份大了,娘子如何承受?
冯铭轩一念至此,急火攻心,胸口气血翻涌。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便在众人惊呼声中——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客厅里顿时大乱起来,禾娘从欢喜中惊呼出声道:“相公,相公!你怎的了?”她撑着圈椅扶手想起身,只觉浑身无力,赶紧坐下道,“管家,顺子,速速抬起二少爷放在软榻上。刘伯父,颜神医还请您二位出手救治相公。”
菊韵嬷嬷和小杏赶紧站在禾娘身边,低声劝慰道:“二少奶奶,您现在可是母子三个,千万要稳住心神,不可动了胎气!”
禾娘在圈椅里坐稳了,心里虽急,却还是轻抚肚子,安抚肚子里的孩儿。
管家和顺子赶紧心慌的抬起二少爷放在窗边的软榻上。天爷啊!二少奶奶怀了两个小主子,二少爷怎就吓晕了过去?二少爷可不是胆小之人啊!
刘老大夫忙上前掐冯铭轩的人中,颜老大夫坐在软榻边给冯铭轩三指搭脉,沉声道:“冯少夫人不必惊慌,你相公只是急火攻心,痰厥!冯少夫人切记大喜大悲,不可动了胎气!”
有人在大喜之时会晕厥,也有人在大悲之时痰厥,缓缓心里的郁气即无恙。
这样的症状,对于大夫来说司空见惯。
刘老大夫取银针刺冯铭轩的人中、内关穴位,药童搬来冰盆放在软榻边,拿蒲扇轻扇,凉风吹到双目紧闭的冯铭轩身上。
冯修鸿的大眼睛里溢满泪水,小小孩儿并没有惊慌失措的哭喊,只是站在软榻边紧紧的注视着人事不醒的爹爹,他双手握紧了小拳头,正如此时他为爹爹揪起的心。
半盏茶工夫过去,冯铭轩长吐一口浊气,悠悠转醒,声音嘶哑道:“娘子!娘子!是我害了你!”
当他看见二位老大夫时,眼睛一亮,反手抓住刘老大夫的手道:“刘世伯,颜神医……求求二位救我妻儿!”
冯修鸿见爹爹醒了,伸出小手擦掉泪水道:“爹爹,鸿儿在这儿呢!爹爹不用怕!”
冯铭轩松开拉刘老大夫的手,把儿子的小手拉住,惭愧啊,他今日吓到妻儿了。缓了缓他再道:“刘世伯……”声音里满是请求。
想他七尺男儿,啥时这般出言相求过?
颜老大夫伸出手指虚点冯铭轩道:“你这孩子!双生虽险,并非如你所想的绝路。老朽十三年前诊出双生男胎,如今那两个儿郎都考上了童生!
老朽的双胎调方,再配安胎十策,保母子三人平安。你只须一事——稳住心神,切莫再急!”他的心里感叹这对夫妻真是福气满满,怀上了祥瑞之兆的龙凤胎。这份惊喜他与师弟一样没有说出口。
等孩子呱呱落地时自然而然就知晓了!再说他们行医者只关心病患的身体康健与否。
颜老大夫的话既安抚住了冯铭轩,又让禾娘信心满满。
娘家村里的大林伯娘,怀三丫四丫时,仅靠野菜度日。生产时也是村里的阿奶、婶娘们帮忙接生。那般穷困潦倒,大林伯娘都生下了三丫四丫!
她胡禾娘一样可以把孩子们好好的生下来!
相公醒了,禾娘高高提起的心才落了地。菊韵嬷嬷和小杏搀扶起禾娘,缓缓走到软榻边。
禾娘微微俯身,握住相公的手,柔声道:“相公,你得好起来啊!妾身信神医,也信妾身自己。有颜神医的安胎十策,相公还有何畏惧?
送子娘娘一下子送给妾身两个孩儿,这是天大的福分啊!”
望着妻子温柔却坚定的目光,冯铭轩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道:“我听颜神医的,也听娘子的。怀胎十月尚差八月,日后我一步不离,陪娘子一起挺过去!”
冯修鸿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他还不懂双胞胎的意思,奶萌的道:“娘亲,鸿儿也陪您!”
夫妻俩同时搂住儿子的小身子,是的,从今以后,他们冯氏二房五口之家风雨同舟!
颜老大夫坐在桌前,管家研墨,只见他提笔写下双调方。
晨起,温姜枣茶,安胃止呕;午时,用山参片清蒸鲈鱼,补气养胎;暮食,鲫鱼汤去水肿,稳胎元。
夜寝,床帐上挂装佩兰和松针、薄荷香囊,清脑止胀,夜寝安胎。
最后嘱咐,忌油腻、忌寒凉、忌大喜大怒、静养为安。
待月份大时忌暴饮暴食,每日膳后多走动,不可惫懒懈怠。
冯铭轩喝了刘老大夫开的方子熬的药,稍作休息就恢复正常。他本是壮年,只是心疼娘子怀上双胎,先入为主了一些血腥场面,才导致气血翻涌。
颜老大夫也替冯铭轩把过脉,确认无碍后,两位老大夫提出告辞回医馆。
冯铭轩结算清诊金,送二位老大夫出了府门,目送刘家的马车走远后,冯铭轩才折返进客厅。
“娘子,你可觉得稳妥?”
“相公,你的身体没有不适吧?”
夫妻俩的脸上都是对彼此的担心,同时问出了心里的焦虑。
冯修鸿仰头打量双亲的脸色,他们的眼睛都在看着对方,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蹑手蹑脚的出了客厅,爹爹总说他是碍眼包,哼!他今天才不当碍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