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橙红色的余晖将世间万物都染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色彩。
追风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看到桃夭回去的身影,终是忍不住寻了过来。
他靠近那屋子,从敞开的窗户往里窥探。
便瞧见了一幅动人的画面:在落日洒下的金芒之中,光线正好倾洒在书房的书案之上。
有一男子和女子正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书籍,他们面对面安静地坐着,四周静谧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虽无一言一语的交谈,可彼此之间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好似他们本就该在这一方天地,共同沉浸于知识的海洋。
男子剑眉星目,英挺的鼻梁下,嘴唇紧抿,透露出一股坚毅之气。
女子白皙的脸颊在光合作用的照亮下,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显得朦胧而迷离,越发美得惊心动魄,恰似即将翩然离去、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追风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竟看呆了。
不知何时,其他人也好奇地纷纷探头过来看,看到屋内这一幕,每个人的脸上都不自觉地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曾几何时,他们那向来自持的大人,竟会与一个女子单独共处几个时辰之久。
虽说二人只是在做着翻阅书籍这般正经事儿,但于他们而言,这无疑也是一个打破大人往日现状的好现象。
“看来我们大人的好事将近呐,咱们这府里终于要迎来女主人了。”一人小声嘀咕着,脸上满是欣喜与期待。
而书房内的二人,对外面众人的种种想法浑然不知。
他们已在旧籍中探寻许久,几乎将所有相关的书籍都翻阅了个遍。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一堆文案之中,桃夭看到了类似内容的记载。
一个图案,类似宫廷特用的象征。
桃夭从楚辞口中得知,自洛国归属南国之后,曾经洛国的大部分卷宗都被南国朝廷收纳带走了。
“留下的着实不多,后来我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四处走访了一些曾经经历过那段岁月的老人,将他们所讲述的事情记录了下来,姑娘,不妨看看这些。”楚辞说着,将自己精心记录的文书递到桃夭面前。
“楚大人本就是洛城人,不知对过往那些岁月,可曾有所追忆呢?”桃夭淡淡问道。
“自然,那些过往于我而言,刻骨铭心。我的父亲曾经是洛国的将军,可惜后来在战乱中不幸身亡。
那时的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懵懂少年,亲眼目睹国破家亡,这般深仇大恨,又怎能轻易忍下呢?”他微微低头,喃喃自语,神情中透露出一丝痛苦与无奈。
桃夭听着,心中不禁泛起不忍,像他如此清风朗月、温润如玉之人,能够忍下曾经的灭国之痛,想必内心经历过无数次的挣扎与煎熬。
“姑娘有所不知,洛国的君王昏庸无道、荒淫无度。从我记事起,便能看到父亲每日脸上愁云密布,总是唉声叹气。
那时年幼的我,根本不懂其中缘由,我的阿姆却告诉我,国若不像国,家便难以自保。”楚辞缓缓摇头,眼中满是痛惜。
“洛王贪图美色,不理朝政,原本洛国幅员辽阔,有着不少的领土,就因为他的懦弱无能,以至于国土一点点被人蚕食。
先是北境虎视眈眈,而后又有恶徒勾结江湖贼寇趁火打劫,再后来便是南国……
洛国地处通衢,商贸发达,又位于边城,在诸多心怀不轨的君王眼中,无疑就是一块令人垂涎的肥肉。”
“那时,我亲眼看到我的父亲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最终却战死沙场,心中悲愤交加,几近崩溃。
但我阿姆却强忍着悲痛,告诉我不要过度伤怀,也不要想着报仇雪恨。
因为换个贤明的君主,也许能让百姓少受些苦难。
只是,一旦战乱爆发,又怎能不见血,不生灵涂炭呢?”
“当时,北境野心勃勃,率先发动攻势,妄图一举拿下洛国,与南国正面交锋。
终究不敌,败下阵来,无奈之下承诺签订百年休战条约,而洛国也从此成为了南国的属地。
随着年龄的增长,南国朝廷开设了才人华选拔,宣称不分国界,只要有才能者皆可参加。
于是,阿姆鼓励我去试一试,我便参加了科举。
文试武试,我皆顺利通过,还受到了南国皇帝的召见。
他问我想做什么官,我毫不犹豫地告诉他,我想回洛城,做一方父母官。
因为这里有我亲人的骸骨,承载着他们的希望与期盼。”
听着他的娓娓道来,桃夭不禁对楚辞有了全新的认知,心中对他的敬佩之意又增添了几分。
“我的母亲叫楚云,与楚大人倒是同姓呢。”她没有丝毫隐瞒,既然希望得到对方的帮助,而对方又如此坦诚相待,她也愿意敞开心扉,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怀疑的、所猜想的,都一一向他坦诚相告。
果然,楚辞没有令她失望。
他不但毫不犹豫地表示愿意帮助她,还轻声宽慰她,甚至提出愿意与她兄妹相称,给予她一份温暖与依靠。
“我带你见见我的阿姆吧。”楚辞口中的阿姆,其实是他的奶娘,他并未提及自己的母亲,桃夭出于礼貌,也不便多问。
桃夭欣然答应。
她正愁不知从何处打听更多消息呢,既然这位阿姆是经历过曾经战乱的老人,能在那样的乱世中存活下来实属不易,那么她必定知晓不少事情。
楚辞愿意带她去,显然是相信了她,桃夭心中异常感激。
“多谢楚大人的信任。”
“还叫楚大人呢?”楚辞笑着打趣道。
桃夭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哑然失笑,赶忙改口道:“楚大哥。”
“这就对了嘛。”楚辞笑着点头,带着桃夭朝着他阿姆居住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个十分清静的小院,一到小院门口,便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凌霄花沿着墙壁肆意垂落下来,花朵颜色艳丽夺目,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煞是好看,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阿姆,我带个朋友来见你。”楚辞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桃夭走进门去。
就见到一个老妇人正静静地坐在躺椅上,夫人的头发已有些花白,衣着朴素无华,却干净整洁。
她似乎正在打盹,听到声音后,缓缓地转过头来。
淡雅的面容上,刻着淡淡的皱褶,每一道纹路仿佛都在诉说着曾经的沧桑故事。
“姑娘的母亲叫楚云?”
当老妇人听到这个称呼后,目光中透着惊讶与疑惑,甚至还有一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