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对此倒是颇为欣赏,看着平时总是占上风的父亲在母亲面前受挫,觉得十分有趣。
朱高炽有些尴尬,本意是想讨好妻子,却反遭轻视,看着儿子便吞吞吐吐地说:\"若是太麻烦的话,就算了吧,我只是随口一提,这条狗养不养都没关系!\"
朱瞻基听了父亲的话,依旧笑意盈盈地回应:\"没关系,国子监那边有不少来自西洋的传教士,据说他们来到大明时,携带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和动物,其中包括很多狗。
我让张懋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几只好看的狗,到时候给您挑一只回来。
\"
朱高炽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即又问:\"今日的文会上有几位淮西的鸿儒,你有兴趣去看看吗?\"
说完,朱高炽补充道:\"你之前将李时勉关入诏狱虽是情有可原,但也免不了有人背后议论。
再加上你现在还要筹建皇家学院,这次你去认识一下这些鸿儒,与他们结交,将来他们能在士林中替你说些好话,还能帮助你争取更多读书人的支持,这对你的监国之职或者其他事情都有好处!\"
听到朱高炽的话,朱瞻基几乎没有犹豫便摇头拒绝。
自家这愚笨父亲,实在太过高估那些儒者的作用。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符合父亲以往的表现。
朱瞻基明白,父亲因为长期与儒家人士相处,留下了这样的思维惯性。
总觉得这个国家缺不得儒家之人,治理天下也非依靠儒家不可。
而他自己不知不觉间行事风格也逐渐偏向儒家。
从内到外,无不散发着浓厚的儒家气息。
对上,他总是毕恭毕敬地对待那位祖父,即便常受恐吓也未曾改变态度。
至于那两位心怀异志的弟弟,他更是百般容忍,纵使他们居高临下地对他,他也总是温言应对。
按现代的说法,简直可以称为圣母中的圣母!
因此,当他得知父亲如此看重儒家学派时,并未感到惊讶。
然而,父亲希望放任儒家*的行事风格,他却不以为然。
但他并未直截了当地反驳父亲,只是微微摇头便说道:
“这是父亲为了创办报纸而组织的文会,您不如多向他们讲解关于报纸的内容就好,我这里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哪有空去听一帮老头子空谈呢?”
朱高炽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你就继续敷衍你爹吧。
朝政大事杨士奇他们已经替你料理妥当,报纸之事你去跟他们说,难道还能说得比我更清楚吗?”
接着,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我知道你和你爷爷、太爷爷的想法一致,认为这些读书人只会纸上谈兵。
你太爷爷当年更是将这些人杀了不少,但结果如何?最终仍需依靠读书人来治国理民。
这些人,你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可太爷爷当初不是这么想的!”
朱瞻基听到父亲提及太祖,嘴角微微一撇,“他就像个农夫,把田里的庄稼种了一茬又一茬,一旦发现不符合他心意的庄稼,就随手拔掉,再种新的罢了。”
朱高炽听儿子这样形容太祖皇帝,既好气又好笑。
朱家靠一口破锅发家,虽然从不隐瞒这段历史,但听儿子这般比喻,总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
朱高炽翻了个白眼,低声咒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句骂得真够水准的!
朱瞻基听了,一脸无奈,很想反问父亲,他骂自己是狗嘴时,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
但考虑到可能会惹怒父亲,导致翻脸,最终选择了沉默。
朱高炽说完也意识到这句话有些问题,于是赶紧转移话题:“文会你若不想参加就别去,不过报纸的事儿,你近段时间应该好好筹备一番才是。”
“待这边的文会拉开帷幕,必然会有几篇佳作涌现。
届时我会让人为我抄录下来。
此外,地方上的雪灾赈灾详情,我已经提前安排人收集了一些信息回来。
至于民生方面,依照你的建议,我也找人拟了些应对雪灾的办法,明早我便全数送来,由你挑选。”
朱高炽思索片刻后说道:“关于朝廷政策的事,既然李时勉已被关进诏狱,此事暂且搁置,免得引发不必要的争端。
这方面的内容,你可以关注其他话题。”
朱瞻基听后点了点头。
报纸的筹备工作,他早就在着手进行。
印刷工具与纸张均已备齐,可以随时启动印刷。
至于朱高炽提到的李时勉之事,朱瞻基本无意报道。
即便痛击对手看似快意,但这对他并无实际益处。
朱高炽交代完这些,正欲转身离开,朱瞻基笑着喊道:“爹,早点回来哦!”
朱高炽充耳未闻,径直离去。
朱瞻基耸耸肩,目送父亲走出庭院,随后步入屋内。
刚进屋,便见张氏与胡善祥坐在软榻上,二人手中拿着毛线编织毛衣。
母亲见到儿子进来,连忙招手示意他靠近。
边织毛衣边低声问道:“你爹去参加文会了?”
“是的。”
朱瞻基点头,同时阻止了胡善祥行礼,随即坐到母亲身旁,把玩起手中的毛线球。
玩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爹办文会的事,其实是我的主意!”
张氏手上动作依旧不停,平静地点头道:“我懂。”
听到这句话,朱瞻基尴尬地笑了笑,缩了缩脖子说:“娘您知道啊,我还以为您不清楚呢。”
张氏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你娘糊涂吗?别人家办文会,你爹会这么积极?又有谁能让你爹亲自主持文会?”
“那娘刚刚……”
朱瞻基闻言,惊讶地看了母亲一眼。
张氏瞧见儿子满脸惊诧,嘴角扬起几分得意,“若非我刚才唠叨了几句,你爹岂不没了管束?他向来如此,你祖父在应天时,还有人能镇得住他。
你祖父北伐去了,他那时监国,众目睽睽之下,自然不敢造次。”
“如今可好。”
张氏说完又低头织毛衣,边织边道:“既不用监国,也不用忧心你祖父,这心一松,我就得在他耳边多念叨几句,不然他怕是要飘上天了。”
朱瞻基默然。
自家老爹竟这般不堪?
心中腹诽一句后,又想起太子府那些被糟蹋的西域女子,忍不住哭笑不得。
他察觉此事,似乎确是在祖父离开应天之后发生的。
往常老爹虽也有几分癖好,但相当克制,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如今祖父北伐,轮到他监国。
这下老爹反倒成了最清闲自在的人。
只要自己监国不出岔子,待祖父北伐归来,就算想整治这位太子,也难寻借口。
至于糟蹋十几个西域女子这种事,更是不成问题,这本就是为老朱家添人口的好事,不但不能算罪状,还该嘉奖。
想到此处,朱瞻基颇觉无奈,好色也就罢了,怎么还变成光宗耀祖的事了?
真是匪夷所思!
再想想母亲为了老爹操碎了心,又觉她不易。
张氏瞄了眼儿子,眨眨眼,“孩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
“还有何事?”
朱瞻基疑惑地问。
张氏凝视他,“前几天我不慎打翻了个花瓶,你爹平时宝贝得紧,谁碰都不行。
还好花瓶无损,却让我发现件奇事——那花瓶里不知谁放了一张二十万两的银票,啧啧,二十万两,你说怪不怪?”
“咳咳……”
朱瞻基听罢,头皮发麻,
什么叫不小心打翻了老爹珍爱的花瓶?
您确定是意外?
朱瞻基听罢,立刻说道:“这倒是很有趣。
您没跟父亲问过这事吗?或许是他藏起来的呢。
娘,这事您可得好好查查,一定要搞清楚这钱是从哪儿来的?二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啊!”
张氏眯着眼睛继续问:“这事儿,你是不是知情?”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呢?”
朱瞻基毫无迟疑地答道。
听完儿子的话,张氏微微点头,然后白了他一眼,“要是你没做就行,我也没兴趣深究。
你爹能藏住钱已属不易,我得给他留点颜面。”
朱瞻基心里暗自感叹:确实是不容易,把钱藏在最爱的花瓶里,这是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吗?
他明白母亲话中的深意,显然此事就此揭过。
她提出这事多半是为了敲打自己。
想到这里,朱瞻基不敢久留,马上站起来说:“娘,我忽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未处理,若您没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
张氏挥挥手。
得到许可后,朱瞻基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张氏又喊:“对了,儿子,帮爹找狗的时候,记得挑只活泼些的,好让他平时有事可做。”
“好,我知道了,娘。”
朱瞻基心里默默为自己的父亲默哀,赶紧答应下来。
出门后,他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自家娘亲真是越来越让人头疼了。
正想着,迎面看见一名穿飞鱼服的锦衣卫走来。
见到朱瞻基,锦衣卫眼睛一亮,急忙上前行礼:“见过太孙殿下!”
“有何要事?”
朱瞻基整理衣衫,平静问道。
听完锦衣卫的汇报,朱瞻基本以为是关于羊毛的事,但听他说后面的内容时,立刻来了精神,目光期待地看着锦衣卫:“玻璃真的造出来了?”
细细算来,玻璃厂与纺织厂几乎是同时起步的。
只是因二者均由户部出资,纺织厂进展较快,早已投入生产。
而玻璃厂如今也恰逢其时地开始了运作。
锦衣卫躬身点头道:“周大人吩咐小人这般回复。”
“嗯,做得好!”
朱瞻基满意地点点头。
锦衣卫领命后喜形于色,连忙称谢:“多谢太孙殿下!”
朱瞻基挥挥手让他退下,随后独自在院中稍作停留,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兴奋的笑意。
近期好事不断,新盐、羊毛等项目逐一落地。
他的幼军建设计划也已获批。
学院的事宜虽因时日尚短未能立刻成型,但各项工作均已步入正轨。
如今玻璃厂也顺利启动,诸多事务即将逐步推进。
毕竟,在他的规划中,玻璃占据着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