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古城之巅,贺平峰手扶墙垛,凝视着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突厥铁骑,内心交织着无尽的懊悔与惶恐。
此次领命驰援长安,他内心实是万般抗拒,只是皇命难违,只得硬着头皮率军踏上征途。在行军途中,却收到让令他绝望的消息——南疆羌国竟趁火打劫,出其不意攻陷了汉中,将朝廷援军阻隔于秦州之外。
于是路途之上,贺平峰故意拖延,耗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方才踉跄抵达长安。彼时,秦州巡抚与长安知府已双双捐躯,突厥大军势如破竹,长安城危在旦夕。然而,世事无常,正当他想走走过场,暗自筹谋脱身之即,突厥骑兵却离奇地突然北撤,让他得以兵不刃血,便“击退”敌军。待到齐向军率中央军抵达之时,他已“光复”了这座古城。
此时,汉中府的羌患依旧未除,齐向军需率军回援。长安城已无外患之忧,贺平峰便挺身而出,主动请命留守这座千年古城。如此,他不仅能借由“护城之功”赢得朝廷的嘉奖,更重要的是,这座融汇了千年风华的京城,繁华璀璨,他历经千山万水而来,怎甘心空手而回?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齐向军刚刚离去,突厥铁骑竟又卷土重来。
“将军!”一声洪亮的嗓音打断了贺平峰的思绪,他回过头,见是参将沈云飞,便问道:“何事?”
沈云飞躬身说道:“将军,我观这支突厥部队不足万人,看他们所穿铠甲,乃是轻骑杂兵,他们远道赶来,而我军以逸待劳,又有兵力优势,我们何不趁他们人马疲惫之机,先行发动攻击,将其一举歼灭?”
贺平峰早被突厥人吓破了胆子,哪里有勇气主动出击,他皱了皱眉头,道:“我们的职责是守住长安城,不是与突厥人争勇斗狠。传令下去,全军严防以待,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迎战。”
沈云飞上前一步,说道:“将军,我军士卒一直憋着口气,欲报突厥侵扰之仇,此时士气正旺……”贺平峰脸色一沉,打断沈云飞,威严喝道:“放肆!本帅打仗,还需你教导不成?”
沈云飞无奈,只得领命而去。
此时,阿史那拖钩已率军赶到城下三里之处,见长安城门紧闭,汉军坚守不出,便命令士卒安营扎寨,准备休息一日,隔天攻城。
虽然张红旗只让他佯攻,但阿史那拖钩心中另有算计:若他真攻破了长安城,便立了大功,取些金银财物,量晋王和四皇子也不会追究。
第二日,晨光破晓,突厥士兵养足了精神,早早列阵以待。阿史那拖钩端坐与战马之上,将手中长矛高高举起,大声喝道:“勇士们!前方便是汉国最富饶的长安城,攻破此城,城内的金帛女子,便尽由我们所取。”
众突厥士兵闻言,尽皆振奋踊跃,但听得战鼓隆隆,随着阿史那拖钩一声令下,士兵们如潮水般向城下冲去。
冲在最前方的,是两千名弓箭手,他们骑乘在疾驰的骏马之上,抵达城下后立即迂回游走,仰天放箭,为后续的战友提供掩护。紧随其后的突厥士兵弃了战马,一队坚立云梯准备抢登,一队拥抬巨木冲击城门。
沈云飞早已率兵严阵以待。眼见突厥士兵逼近,弓箭手立即躲在墙垛之后,不停将箭矢向下射去,另有士兵将城头滚木和礌石抛下,狠狠地砸向正在攀登云梯的突厥士兵。一时箭矢如雨,礌石若陨,喊杀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下午,突厥人攻势逐渐减弱,待到收兵,折损了两千余人,长安城墙却屹立如初。
贺平峰站在城头,眼见城下横七竖八躺着无数敌兵尸体,不由哈哈大笑,得意地说道:“都说突厥铁骑乃虎狼之师,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有本帅在此坐镇,他们休想踏入长安城半步。”
沈云飞站在他身后,却在暗自发愁。贺平峰进驻长安后,一直忙着搜刮民财,根本没让士兵备战。此时,城头的守城物资,已经不多了。
第二天,阿史那拖钩改变策略,专攻城门,苦战半日,虽然又折损了一千士卒,却仍是寸功未建。此时贺平峰对突厥兵恐惧之心尽去,竟然携了前几日新“娶”的小妾,在城头观战。
正当贺平峰眉飞色舞地向小妾炫耀之际,忽见西北天际烟尘四起,伴随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气势汹汹地朝长安城逼近。未几,那队人马的旗帜与盔甲在尘埃中逐渐清晰,赫然又是一支突厥铁骑,人数之众,估摸着不少于三万。
贺平峰目睹此景,心头猛地一紧,那未完的吹嘘之词,瞬间哽咽在了喉头。
城外的阿史那拖钩也是满心疑惑,未曾料到汉国境内会出现本国士兵。待到那支军队逐渐靠近,他惊喜地发现,领兵之人竟是自己的亲侄子阿史那拔打。
原来,那日阿史那黑龙得知弟弟返回突厥意图夺位,便慌忙向北撤退。在他们筹划攻打长安之前,已率先攻陷了咸阳,掳掠了大批物资。为了尽快返回乌海,阿史那黑龙亲率主力先行,而留下阿史那拔打负责押送物资回国。
阿史那拔打行至半途,忽闻探子来报,言称长安方向有本国士兵正在攻城。他一时不明所以,便调转方向,率领麾下士兵匆匆赶来探个究竟,没想到竟在此地与自己的叔叔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