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卫的靴底碾过碎玻璃,发出刺耳的声响。赵长风将最后一块染血的令牌扔在地上,镀金的“玄”字被他踩得变形——那是昨夜从副总领王宽书房搜出来的,令牌背面刻着“通敌”二字,墨迹还带着未干的腥气。
“说不说?”他一脚踩在王宽的手腕上,铁靴的马刺嵌进对方皮肉里。王宽疼得额头冒汗,却扯出个冷笑:“赵长风,你斗不过他们的。总领的书房里,比这狠十倍的东西多的是,你以为烧了密信就能瞒天过海?”
墙角的铜炉还在冒烟,里面是赵长风刚烧尽的信纸灰烬。昨夜他潜入总领府,本想偷出王宽通敌的证据,却在暗格里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一份标注着玄铁卫布防的舆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七处粮仓,旁边写着“中秋夜,焚”。
“中秋夜?”赵长风加重了脚下的力道,王宽的手腕发出骨头摩擦的脆响,“你们要烧了军需库?知道那里面有多少过冬的粮草吗?够三个卫所撑到开春!”
“撑到开春又如何?”王宽突然狂笑起来,血水从嘴角涌出,“北境的雪已经下了三尺,蛮族的骑兵就在关外等着,等咱们断了粮,他们挥刀砍进来时,你以为总领会护着你们这些小兵?他早备好了马车,要带着家眷往南逃!”
赵长风猛地拽起王宽的衣领,将他掼在墙上。墙上挂着的玄铁卫守则被震得脱落,“忠勇”二字摔在地上,木框裂成两半。“我在边境拼杀三年,身上挨了七刀,不是为了让你们这群蛀虫卖了弟兄们!”他从腰间抽出短刀,刀刃抵住王宽的咽喉,“说,总领的密道在哪?他藏的私兵有多少?”
王宽的眼神突然变得诡异:“你以为只有总领?守粮仓的张校尉、管军械的刘主簿……半个卫所都跟我们站在一边。你烧了密信有什么用?明早点卯时,就会有人举报你‘私闯总领府,意图谋反’,到时候刀斧手就在校场等着,砍你脑袋的,可能就是你带过的兵。”
他凑近赵长风耳边,声音像毒蛇吐信:“识相的,把搜到的令牌交出来,我让你去守南门——那里最偏僻,蛮族冲进来时,你或许能跑快点。不然……”
“不然怎样?”
门外传来冷笑声,总领李严背着手走进来,身后跟着八个刀斧手,刀刃上的霜气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长风啊,你还是太年轻。”李严踢了踢地上的令牌,“王宽是贪了点,但他说的没错,北境守不住了,留着粮草也是给蛮族送菜,不如烧了干净。”
赵长风握紧短刀,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所以你们就勾结蛮族?让他们攻破城门,踩着弟兄们的尸体进城?”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李严从怀里掏出封信,封口盖着蛮族的狼头印,“这叫‘借势’。蛮族要的是土地,我们要的是南边的爵位,各取所需。”他将信纸扔到赵长风面前,“你看,蛮族答应了,只要我们打开西门,就保你我性命,还能分你个百户当当。”
赵长风一脚将信纸踩烂:“我是玄铁卫,不是叛徒!”
“那你就只能死了。”李严挥了挥手,刀斧手们立刻围上来。赵长风突然将王宽拽到身前,短刀更深地抵住他的咽喉:“谁敢动?我先抹了他的脖子!”
刀斧手们顿住脚步,王宽吓得浑身发抖:“总领救我!我还有用!”
李严眯起眼睛:“赵长风,你以为挟持他有用?校场那边,你的亲卫已经被绑了,你的老娘……此刻应该收到你‘谋反’的消息了吧?”
赵长风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他想起临行前老娘塞给他的平安符,用红布缝的,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老娘说:“在外面别逞强,实在不行就回家,娘给你蒸红薯吃。”
“你敢动我娘?”他的声音发颤,刀刃在王宽脖子上划开道血痕。
“动不敢动,但‘消息’还是能送到的。”李严笑得阴狠,“老人家年纪大了,要是听说儿子成了反贼,会不会急得晕过去?要是再有人‘好心’告诉她,你被砍了脑袋……”
“够了!”赵长风吼道,眼眶泛红。他知道李严说得出做得到,那些人对付老人孩子最有手段,当年他在流民营见过,为了逼供,他们能把孩子扔进冰水里。
王宽趁机挣扎,赵长风反手将他敲晕,扔向刀斧手:“我跟你们走,但你们得发誓,不准碰我老娘,不准动校场的弟兄!”
李严拍了拍手:“早这样不就好了?”他示意刀斧手收刀,“把他的刀卸了,关到天牢,等中秋夜再处置。”
赵长风被押出去时,正撞见他带的亲卫小虎被绑着推过来。小虎眼里含着泪:“队长,对不起,我们没守住……”
“没事。”赵长风冲他眨了眨眼,被押着走过校场时,他故意踢翻了墙角的火盆。火星溅到干草上,没人注意到,那簇微弱的火苗正顺着草屑往军械库的方向爬——那里藏着他早就备好的信号弹,只要烧到引线,驻扎在东门的旧部就会知道出事了。
天牢的门“哐当”关上,李严的声音隔着铁栏传来:“别想着有人救你,你的旧部早就被我调去巡逻了,现在的玄铁卫,都是我的人。”
赵长风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摸了摸藏在靴底的火石。他知道,这场威胁才刚刚开始,但他不怕。就像当年在边境,面对蛮族的箭雨,他躲在盾牌后想的不是逃,而是如何把手里的长枪刺进敌人的心脏。
他对着黑暗笑了笑,将火石攥得更紧。李严以为拿捏住了他的软肋,却不知道,正是这软肋,让他有了必须赢的理由。
夜风吹过天牢的窗棂,带着军械库方向隐约的烟火气。赵长风闭上眼睛,开始数着时辰——还有六个时辰天亮,还有三天到中秋,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