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吧老钱,你回去整理出账本上所有不对劲的地方,一条条一件件列出清单,再写份情况说明,要明确钱进得同志什么时候给你下达了怎样的命令,每笔都要清楚。”
李恒又犯嘀咕了,这家伙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不管这事是不是钱副主任下的命令,终究会牵连到你钱桂头上,毕竟你是具体执行的人。
工作算是保不住了。
为了区区一两千块,丢掉这么好的工作,值得吗?
打发走老钱后,他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二恒,这人不靠谱。”
见人走了,李恒还是不开口,老张索性直呼其小名。
“哦?老张你看出啥了?”
“老钱看起来很慌张,不停地喊冤,腿也抖个不停,但我觉得太假了,像故意演戏似的。”
姜还是老的辣!
“呃……二恒,我咋觉得你也看穿他是在装?”
“管他是不是装,他肯定是想往钱进得身上泼脏水。不过我没想通,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为了这点钱丢工作,我觉得不划算。”
“假如……二恒,我是说假如啊,他是在别人唆使下这么做,而且那人还许诺了其他好处……”
老张说到这儿停下,李恒也再次陷入思索。
这事非弄明白不可,倒不是为了替李前进澄清,关键是被挪用的资金必须追回,而且贪污的人一定要受到法律制裁。
无论他是谁,无论牵连到谁。
李恒想到这里,又提高了嗓门喊了一次郭孝坤的名字。
“孝坤,你派个人,不对,让王建国过来一趟。”
“好的主任。”
……
“王建国是我的老战友,刚从部队回来,我安排他在车队开大车,这几天还没正式上岗呢。我想让他跟着蔡和平走动,看看他平时都和哪些人接触。”
“嗯,你的主意挺好,确实该看看……”
“哥,您找我。”
张主任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手里满是油污,推门而入。这一声“哥”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还回头仔细瞧了瞧,却发现长得不像。
“你这是在干嘛呢?怎么弄得一手油啊?”
“唉,咱们车队的大车好像化油器出了点故障,我在帮忙修。”
“行,我给你安排点别的事情。”
“哥,您说。”
“后勤办的老蔡,蔡和平,你知道吗?”
“知道,昨天办入职手续的时候,在后勤处找他签字来着。”
“嗯,知道就行。从今天下午下班开始,你得盯紧他,这两天辛苦一点。”
“这有什么辛苦的,不就是盯个人嘛。”
“对了,建国,这个周日,你嫂子让你回家吃饭,她说做两个菜,咱们哥俩一起喝两杯。”
“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喝酒。”
提到喝酒,建国就有点尴尬。他天生对酒精过敏,一滴都不能碰,就连打针用的酒精消毒也不行,只要接触到皮肤就会引发过敏反应。
“不能喝酒的话,汽水总能喝吧。到时候我把小虎也叫过来,咱们三个人聚一聚。”
“喝汽水肯定没问题。”
“好,就这么定了。记住,从今天下午下班后就开始盯。”
“知道了哥。”
“对了建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百货商店的张连顺张主任。以前我们在废品站一起工作,后来一起调过来的,他今后负责后勤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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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主任您好,我叫王建国,您叫我麻子就行。我手上有油,就不握手了。”
“老周,你觉得这小子多大?”
两人寒暄几句后,麻子便离开了。等他走后,李诚笑着问。
“多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吧。”
“嗯,差不多,到年底满二十一,可当兵已经七年了。”
!!
“你的意思是说他十三岁就入伍了?”
“可不是嘛,那时候我把他带回来时,他站在那里还没枪高,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带回来?怎么讲?”
“那年我们准备打渡江战役前,我在战场上找到他的,这小子命真大,他全家人都没了。本想把他送到老乡家养着,但这小子非赖着要跟我,一跟就是七年,从一个小毛孩变成了老兵。”
这次我退伍回家,他还是死活要跟着,怎么劝都不听。这小子有点文化,之前读过书,我跟上级领导说过几次想提拔他,但他不干,偏要跟我回来。
上级领导倒是很高兴,这小子表面看起来挺听话,其实性格倔得很,发起脾气来没几个人能管得住。他一说要跟我走,领导本来就嫌他脾气不好,现在正好乐得送他走。
“哈哈,我说呢,难怪他刚进来就喊你哥,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
“老周,关于蔡平桂的事儿先放一放,让麻子观察几天,看看到底有没有隐情再说。后勤那边的工作你抓紧推动,二线服务一线这一点必须做到位。”
“明白,我看了你开的职工大会记录,从服务态度入手,这个方向抓得好。不管是前线员工的态度,还是后方支持前线的态度,确实该调整了。
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看?都说百货公司的售货员脸太冷,要是像供销社那样到处都有,估计咱们这儿就没客人了。”
李诚点点头:“慢慢来,逐步改进吧。最近没事的话,你也到前面去看看,我觉得自那次会后,情况已经有所改善。”
“那是,不改不行啊。正式工调郊区仓库,临时工直接上报局里,这种处罚力度,谁敢顶撞你?
不过……”
张连顺说到这儿,有些犹豫。
“咦?咋啦老周,有啥就说呗,咱们一起共事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
“小刘啊,我是想跟你说,我看会议记录上,其他几位副主管都没说话,从头到尾就你一个人讲,这有点不太正常吧,或者说我感觉这不是一种健康的讨论氛围。”
“嗯,你说得对。当时我是有点着急想找到开展工作的突破口,所以有些地方显得有点独断专行,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小刘心里明白得很,这种独断是可以偶尔为之,但绝不能频繁发生,不然不仅是手下人,上面那些领导也会对他有意见。
“另外啊小刘,咱们食堂的伙食标准……”
老周没再纠缠刚才的问题,转而说起伙食。他在单位待了两天,每天都在食堂吃饭,看见菜里有油星、油渣,特别是端午节那天,不仅发粽子,还炖了红烧肉,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哈哈,我知道,你肯定是心疼坏了。”小刘一听就笑了。
之前在旧货市场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日子,老周一时半会儿转不过这个弯儿,情有可原。
“当然心疼啦!我们这儿将近两百名员工,加上来吃饭的家属,少说也有三四百人,光看食堂账本我就快被逼疯了。”
“别担心老周同志,这儿不是旧货市场,伙食费标准高得很,肉票也很充裕,完全可以这样吃下去。
不过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旧货市场的炊事班长……姓李吧,上次给他转正的那个。”
“嗯,对,李胜利,咋啦?”
“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他有战友在肉类加工厂,每次旧货市场买肉的时候,他都是找战友帮忙买的吧?”
“对,他有个战友在肉类加工厂,每次买肉都找那个人,所以他挑的肉总是最肥的。”
“对,就是他,我的意思是想把他调过来负责食堂采购。老王虽然每次都去肉类加工厂买肉,但他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买回来的肉也就一般般,我想……”
“那肯定没问题啊,那家伙绝对乐意,而且他家就在附近,调过来上下班也方便。”
还没等小刘说完,老周就接过话茬,食堂归他管,如果采购能换成本队的人,他会安心不少。
而李胜利相比目前负责采购的老王来说,绝对是自己人。
“老周,这事你就去办吧,回头写份报告,我签个字就行。”
两边都隶属于同一个商业网络,调动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行啊,我下班之后先去他家一趟,虽然我很确信他会答应,但还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好吧,这事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好,你忙你的,我先过去看看。”
“没事的,再坐会儿吧。”
“不了,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陈副主管好像还有话想跟你说,我在这儿待这么久,估计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那好,没事的话我们改天再聊。”
陈自贵那边确实有事,老张刚走,他就赶了过来,开始汇报郊区仓库的情况。
……
一上午过去了,李恒一直待在办公室里,一杯接一杯地喝茶,茶水喝了不少,却没挪地方,幸亏他身子骨硬朗。
这不,陈自贵刚走,他就立刻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赵明霞在楼道见到他还想说话呢,人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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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的时候,方小雅又和赵明霞凑到了一起,两个女人坐在食堂的一角,没人打扰,边吃边聊,笑得很开心。
这一幕让李恒直皱眉,他搞不懂这两个年龄相差悬殊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聊的。
“哥,怎么了,是不是嫂子不要你啦?”
“去你的,你这张嘴怎么尽说些胡话。”
“嘿嘿……”
刚打完饭的王明利看见李恒一个人坐着吃饭,便在他对面坐下。
“昨晚住在后面感觉如何?”
“挺好啊,院子里人多,晚上很热闹,感觉不错。”
“嗯,没事多跟同事聊聊。”
“知道的,要搞好关系嘛,哥,你有时候比我妈还啰嗦。”
“行,那我不说了。”
“别别别啊,我喜欢听我说着玩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