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搏微弱,但平稳。
呼吸悠长。
怀中的剑锷,顶端那片银蓝色的逆鳞,散发着温润如水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形成一个柔和的光晕,将明尘小小的身体笼罩其中。光芒中,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银色小龙虚影,正安静地盘绕着逆鳞沉睡着,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陆离的目光在那小龙虚影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温柔。他认出来了…那是白璃。她又一次,在绝境中守护了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明尘抱了起来。孩子的身体很轻,很软,带着孩童特有的温热。陆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这绝望长夜中仅存的、微弱的火种。
然后,他抱着明尘,艰难地、却无比坚定地转过身,面向东方。
初升的朝阳,正从地平线上奋力跃出。第一缕金色的晨曦,刺破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温柔地洒向这片饱经磨难的大地。
在晨曦的辉映下,东方天际那座由青龙所化的神山轮廓,被清晰地勾勒出来。它巍峨、苍翠,充满了无尽的生机,如同大地上新生的脊梁,稳稳地支撑着初升的太阳。
陆离抱着明尘,沐浴在温暖的晨曦中,眺望着那座象征着牺牲与守护的东方神山。他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疲惫刻骨,眼神却如同历经淬火的星辰,疲惫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清晰地回荡在渐渐苏醒的营地中,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沉重与力量:
“此山…”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另外三座同样顶天立地、永镇四方的神山轮廓。
“名四象。”
石碑遗音
四象神山刺入四极,地脉哀鸣化作沉稳脉搏。
陆离怀抱明尘立于晨光,身后营地死寂如坟。
无名碑剑痕末梢的混沌光点骤然坍缩为旋涡!
万顷光雨自碑身喷涌而出,于半空凝成初代天帝残破的巨碑虚影。
沧桑斑驳的石面,最后一行血字如熔岩流淌:
“山河烬,人心存——此乃永恒天道。”
血字炸裂为光雨,融入跪地痛哭的老祭酒眉心。
陆离抚过明尘怀中温热的剑锷:“听见了吗?天道...在人心。”
东方天际,那座由青龙本源所化的神山轮廓,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如同初醒的巨人,通体流淌着温润的碧玉光泽。山势磅礴而苍翠,无数参天古木的虚影在山体上摇曳生姿,磅礴的生命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一波波温柔地抚慰着饱受创伤的大地。西方,白虎神山如出鞘的巨剑,白金锋芒刺破晨雾,肃杀之气割裂残夜,稳固着庚金地脉。南方,朱雀神山烈焰熊熊,赤金色的神火净化着天地间最后的邪秽余烬。北方,玄武神山沉稳如大地之基,幽蓝的玄水与寒冰气息弥漫,将撕裂的伤口永恒冻结。
四座神山,顶天立地,分镇四极。
九州地脉深处传来的不再是濒死的哀鸣,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而有力的搏动,如同沉睡的巨人被注入了磅礴的生命力,重新焕发出坚韧的生机。大地的颤抖彻底平息,翻腾的尘埃缓缓沉降,只留下满目疮痍的营地,和营地中一群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幸存者。
死寂。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加上目睹四象神兽以身化山、永镇地脉的悲壮神迹,彻底耗尽了所有人的心神。他们或瘫软在地,或相互搀扶,或跪伏不起,脸上沾满泥土、泪痕和干涸的血迹,眼神空洞地望着四方天际那四座散发着永恒神威的山脉虚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尘土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茫然。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这片用神血换来的、脆弱的宁静。
唯有陆离。
他抱着怀中依旧昏迷的明尘,如同抱着这死寂世界里唯一的温度与重量。晨曦的金辉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却布满伤痕与疲惫的轮廓。他站在营地边缘,背对着那片狼藉与死寂,面朝东方那座生机盎然的青龙神山。
明尘小小的身体很轻,呼吸平稳悠长,靠在他的臂弯里,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怀中的剑锷顶端,那片银蓝色的逆鳞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