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面包，扶楹啃了一个小时才受了点皮外伤。
他举着硬邦邦的东西窝在角落里，眼神迷茫像清透的宝石，睫毛纤长，雪白的腮边因为用力啃咬挤出软肉。
脏小孩看着他傻里傻气的举动，内心忽然没那么烦躁了。
怪不得贵族小姐都喜欢去店里买洋娃娃。
柔软乖巧、漂亮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他舔舔泛痒的牙，直勾勾盯着扶楹牛奶布丁一般的脸颊。
雪白甜香，看上去很好吃。
他遵循内心，凑过去咬了扶楹一口。
肉乎乎的脸蛋被人含在嘴里咬住，像是要把他一口吞进肚子里。
扶楹傻愣愣地摸了摸印上齿痕的脸，然后委屈地瘪嘴，抽抽鼻子，颤颤巍巍伸出手里的面包：“你饿了吗？我吃饱了，可以把这个给你吃。”
给你面包，不要吃他。
脏小孩拿起硬石头面包，三两口吃光了，动作凶狠自如地活像狼崽子在啃咬猎物。
天色黑暗，也到了扶楹的休息时间，他趴在膝盖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想着明天父亲母亲就应该来接他回家了吧。
等扶楹睡沉，脏小孩慢慢靠过来，近距离观察他，伸手摸了摸那纤长卷翘的睫毛，还有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黑头发。
门外传来响动，他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咯吱一声，大门打开又被关闭。
仿佛只是确认一下屋里的两个孩子有没有逃跑。
随后绑匪两人站在门外，压低声音，兴奋地谈论起来。
“真没想到，咱们两个绑架的，居然是国王的儿子，这个国家的王子。”
“你说咱俩能要到多少钱？一百万金币还是一千万金币？”
“要我说，要钱有什么用啊，咱们两个假装救了里面那家伙，弄个男爵当当多好。”
“啧，可是那小孩都看见我们的脸了，到时候被揭穿了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吓唬威胁一下，我就不信他不乖乖听话。”
另一人赞叹他的智慧，两人似乎生怕里面人跑了一样，寸步不离地坐在屋子门口，拿出啤酒大口饮用。
漆黑空旷的屋内，一对碧绿的宝石亮得惊人。
那里面没有孩童的天真柔软，只有野性的冰冷凶戾。
他的目光慢慢转移到扶楹身上，一寸一寸探寻过去。
原来他就是自己的“正主”。
人生前七年，在密林高塔中，悲惨痛苦的回忆全部涌现在脑海里。
药水、坩锅、铁钳、魔法……
一道道以研究人类至高术法为名义的实验在他身上施展。
即便是拼尽全力逃出来了，黑布下的疼痛和伤痕也在提醒他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骗子！骗子！我以为你是王后的孩子，以为你继承了太阳花的力量，结果你只是个替身！无能废物！是被推出来的羔羊！”
“怪不得我的魔法没能成功！都是你的错！你应该受到世上最残酷的惩罚！”
鞭子的抽打声伴随着谩骂在他耳边响起。
他只能捂住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圈，减少挨打的地方。
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发出光亮。
丑陋的巫师停下挥舞鞭子的手，错愕后便是狂喜。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有太阳花的能量，却也能完成我的魔法，你身上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因为他出众的天赋和身体素质，巫师开始变本加厉地在他身上开展魔法实验。
肉体自愈、精神控制、催眠认知……
他遭受的折磨从身体渗透到精神。
所以，他趁对方出远门采购的机会逃跑了。
但是没想到因为饥饿和虚弱，又被人贩子抓住了。
他是不幸的，被选为小王子的替身。
同时，他也是幸运的。
在自己出逃的第一时间，就碰上了罪魁祸首。
脏小孩望着扶楹眉眼间的稚气纯真，脸色阴沉，伸手在他脸蛋上掐了一把。
疼痛让扶楹委屈地哼唧出声，长长的睫毛湿润垂落，脸上也多了一道鲜红的指痕。
他啜泣着嘟囔“妈妈”“母亲”，然后傻兮兮地寻着热源靠近脏小孩，不知不觉间，差点缩进人家怀里。
他看着扶楹，任由对方靠过来，一双眸子闪了闪。
既然他害了自己，不如现在就拿命来还吧，这样他们也算两清了。
他的想法简单粗暴。
吃饱了，也有力气和能量施展魔法。
指尖微动，一簇火苗从门口烧起。
率先遭殃的是守门的两个绑匪。
“什么东西这么烫？！”
“啊！着火了！着火了！”
惊恐的尖叫在院子里响起，之后便是两个火人不管不顾的哀嚎逃跑。
没过多久，他们倒在了墙根底下。
火势越来越大，烟雾也越发浓烈。
扶楹是被活生生呛醒的。
睁开眼，面前是冲天火光，和滚滚浓烟。
扶楹小脸一白，下意识看向身边披着黑布的小孩。
“怎么办？着火了……”
他第一次遇见如此可怕的场景，慌乱害怕得小身躯不断发抖。
脏小孩愉悦地欣赏他泪光闪烁、小脸惨白的表情，背后的手悄悄凝聚起空间魔法。
一朵火苗耗费不了太多魔力，真正让他无法施展开的是需要极高天赋和深厚魔力的空间魔法。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大概只能等死了。”
说到最后，他有点高兴。
扶楹盯着即将烧过来的火焰，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抿紧唇瓣，眼中闪烁着坚毅之色。
他抬头四处找寻，发现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扇窗户还没被烧毁。
扶楹猛地站起来，来到窗子前，掏出衣服里的匕首划破上面的破布。
虽然匕首削铁如泥，但因为布糊了太多层，扶楹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将它们全部划烂。
脏小孩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心头憋闷，绿色的眼瞳在火光和烟雾的迷蒙下，几乎变成墨色，表情阴郁到可怕。
火焰越烧越近，扶楹努力撑着破旧的窗台，爬了上去。
眼看着他就要逃出去了，脏小孩一点点贴近，眼底浮现出极不正常、令人背后发凉毛骨悚然的光芒。
指尖紫色的空间魔法已经消失，变成了粘稠危险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