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贵人哪能让安陵容就这么逃脱,趁着沈眉庄说话温声细语的功夫,抢了话去。
“不如就让沈贵人携琴在旁伴奏,以弥补安答应嗓音,听说,这在宫中,沈贵人的琴声可是一绝,不知今日除夕夜宴,大家都在,可否一观呢。”
安陵容向沈眉庄投去歉意的眼神,她知道,沈眉庄是为了替她开脱,如今开脱不成,反倒还把眉庄搭了进去。
事已至此,二人不得不上。
皇上有了几分醉意,往事浮现,既然回不到从前,有琴声乐曲相伴也好。
“如此,就按富察贵人所说。”
沈眉庄向皇上致意:“请皇上稍等片刻,臣妾吩咐采月去取琴,也好让安答应清一清嗓子。”
等待期间,安陵容低声与沈眉庄沟通待会儿要唱的曲目。
“姐姐,陵容从小没读过什么书,有些诗词典故怕是不及姐姐,不过陵容小时候听过一些民间小调,能背上几句,在今天这个场合,想来或许合适。”
安陵容将歌词背下几句说与沈眉庄听,说罢沈眉庄点头应许,安陵容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选择这首歌,看似长了华妃气焰,但经过上次两人深聊,沈眉庄知道安陵容这样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采月取来沈眉庄的琴,二人便站上了夜宴中间,众人围坐的那片聚睛之地。
富察贵人坐在嫔妃之间,只等着看二人笑话,除非两人之前练过,否则绝对贻笑大方。
这些日子,富察贵人与安陵容同在延禧宫,她让宫中的下人盯紧了西配殿,西配殿中发生的所有事她都一清二楚,更何况,临近除夕夜宴前几日,天寒地冻,安陵容与沈眉庄根本没见面,就更没机会偷偷练习了。
富察贵人倒要看看,两人能唱出个什么东西来。
安陵容走上前屈膝报幕:“皇上,今日年大将军传来捷报,臣妾与沈贵人商量,献唱一首《凯歌》恭祝年大将军西北告捷,也祝皇上与华妃娘娘花好月圆,瓜瓞延绵。”
华妃没想到还有当场巴结她的,她得意的瞧了皇后一眼,富察贵人说是为了皇上皇后献唱,如今,风光全然在她那里,只怕是皇后又要生闷气了。
华妃嗤笑一声,娇羞道:“皇上~”
夏冬春向来没脑子,更是个憋不住的,但她不敢得罪华妃,只好对着离她近的齐妃小声阴阳几句:“真是聪慧啊,皇上刚才还说呢年羹尧打了胜仗,眼下就唱起了凯旋之歌,果然招华妃喜欢,好好唱吧,唱得好了华妃说不定还会赏她们点什么,要是唱得不好,便是想巴结怕也巴结不上咯。”
皇上若有似无的笑着,只是安陵容总觉得那笑意里面透着一股子寒意。
“如此,甚好,唱吧。”
眉庄精于琴艺,安陵容方才只大概哼唱了一边曲律,沈眉庄便全然记下,此刻跃然耳边,前奏响起,安陵容准确起调:“先取山西十二州,别分子将打衙头。回看秦塞低如马,渐见黄河直北流。”
这是民间街井巷尾传颂的凯歌,专门歌颂战士们打了胜仗凯旋归来,所以叫做凯歌。
“天威卷地过黄河,万里羌人尽汉歌。莫堰横山倒流水,从教西去作恩波。”
......
“灵武西凉不用围,蕃家总待纳王师。城中半是关西种,犹有当时轧吃儿。”
一曲唱罢,安陵容与沈眉庄两人琴曲相合,松弛有度,歌声美妙婉转,如有轻盈之姿,也不乏荡气回肠的爽朗,歌唱将士英勇,却仍挂念着家乡。
渲染出的氛围让众人沉浸其中,就连富察贵人见到此情此景,也不好再说什么。
皇上打破夜宴之上的沉默:“好!唱得好!这是宋代,沈括的词?”
沈眉庄起身回禀皇上:“正是。”
“沈括的词气势豪迈,可观赏一番,你们有心了,来人!赏!”
皇上大手一挥,只为博美人一笑。
华妃先前喝了几杯酒,这下酒劲后涌,有些上头:“皇上这样喜欢两位妹妹唱的歌,所以赏了好些东西,等到臣妾哥哥回京,皇上定也要好好嘉奖哥哥~”
“那是自然。”
皇上喝下杯中最后一点良酒,眼神突然就定在不远处观赏的红梅上。
富察贵人知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心下虽然不满,但是也不好继续发作,更何况两人现下这样风光,她势必要出来压一压。
“皇上,轮到臣妾,臣妾的古筝是最拿手的,不如...”
皇上心下疲乏,像是想到什么,他敷衍道:“好,什么都好,你们自娱便可。朕,有些醉了,想出去走走。你们谁也不许跟着。”
“皇上,皇上你这是去哪儿啊。”
华妃昏昏沉沉的,方才下肚的酒全都起劲了,话都说不清。
皇后心里清楚,皇上这样,除了刚才沈贵人和安答应唱的凯歌之外,还有纯元的原因。
皇上终归是放不下纯元。
夜宴之上,皇后贤良体贴的人设还得做下去,于是她赶紧叫了果郡王。
”十七弟,皇上他不许人跟着,可外头天黑路滑的,不能没有人跟着。”
果郡王手上的酒杯还未离手,他看了一眼红梅,便心中有数:“皇后放心,臣弟去看看。”
果郡王与苏培盛跟着皇上出去之后,安陵容与沈眉庄重回夜宴之位,瞧着富察贵人自讨没趣,现下皇上哪还有兴致再听她弹筝。
可是皇上走了,其余皇亲贵戚还在这里,富察贵人再是一肚子火气,也不好当面发作。
沈眉庄拉着安陵容闲聊起来:
“我还担心妹妹喝了酒,嗓子辛辣难受,不曾想妹妹歌喉如此婉转,幸好皇上很喜欢听。”
“姐姐的琴声才是最妙的,陵容有几个音吃力,还多亏了姐姐琴声盖过,如此才算是相得益彰。”
安陵容顺着沈眉庄的视线看去,富察贵人的脸都黑了。
“姐姐,若不是这样,难受的便会是我们,陵容只想在这宫中同姐姐们平安顺遂的活下去,其他的事,陵容想不了太多。”
沈眉庄悠悠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你,你与富察贵人同住,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