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凛这些日子,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谢家满门被灭,谢云澜到如今还没有给自己回过一封信。
有一次,他在校场练兵的时候,心不在焉,险些没收住演练的长枪,弄得跟他对阵的兵士,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新长官。
最后,赵凛摇摇头,让秦信替他练兵,他觉得这样实在是不行,得回青冥山一趟。
“怎么突然要走?”
王衍有些惊讶,放下了手中的文书。
“是哪里不合心意了?”
“不是,郡守大人您别多心。”赵凛抱拳解释,“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实在是担心他的安危,想过去看看,最多半月便回来。”
王衍松了口气,自从赵凛剿匪回来之后,他就愈发欣赏这个人,燕王也对他多有称赞,若是他走了,反倒是个损失。
“如今时局动荡,青州的安防很紧张,恐怕不能让你离开这么长时间……”
王衍脸色有些为难,眉头紧锁,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赵凛眼皮跳了跳,刚想开口,王衍叹了口气。
“也罢,七日吧,不能再多了,东营还有很多事等着你,你也得为你叔父着想一下,底下的人都盯着你呢。”
赵凛握紧双手,思索片刻后,松开了,点点头道:“是,多谢郡守大人。”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赵凛离开的背影,王衍的眼神暗了暗,笑着的嘴角冷了下来。
他想拉拢赵凛,可是看他几次三番态度都不咸不淡,先是拒绝自己的女儿,再又是听说他还有个什么心上人,怕是早就想攀高枝,所以才一直藏着掖着。
想来是嫌自己这个庙小了?
俩人之间虽然和和气气的,但是,终归不是他的亲侄子,剿匪回来之后,他多次请赵凛来家里赴宴,都是三去两不去的,让他心里有些憋火。
太不识抬举了!
赵凛匆匆赶回了自己的府宅,简单收拾了一些行李,就赶忙往外走。
“凛哥哥!”
房门外忽然响起来这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把赵凛吓一跳。
赵凛回头一看,王婉正站在门外,怯怯地看着他。
应该是他赶回来太急了,竟然没发现,门外竟然还站着个人。
他此刻没什么耐心跟王婉周旋,心里有些烦躁,他只想尽快赶去青冥山。
“你来干什么?”
“凛哥哥,你别误会……”
王婉怯生生地眨着眼睛,看着赵凛。
“我从父亲那里听说,你要离开青州一阵子,想过来给你送行。”
说着,就拿出了一个包裹出来,递给赵凛。
“这里面有些金银盘缠,你应该用的上。”
“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这些。”
赵凛看也没看她,只是想着要马厩里,把他的小白给牵出来,小白脚程快,应该两日就可以到青冥山了。
路过房门口,王婉还在门口站着,赵凛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他低头打量了王婉一眼,看到她紧抿着唇,眼睛红红的,似乎要哭出来一样,心里叹了口气。
“上次我还没跟你说明白吗?”
“我不是……”
王婉声音哽咽着,赵凛头都要大了,狠狠心道。
“你再不走,我就请人送你走了啊。”
王婉咬着牙,吸了吸鼻子,从包裹里掏出一块样式精致的酥饼,递给他。
“那你把这个带路上吃了吧,上次我做的饺子你没吃,你吃了这个,我就不缠着你了。不然我就跟我父亲说,你欺负我……”
赵凛无语笑了,他这回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要是不吃呢?”
赵凛冷冷道,他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让王衍对他心中不满,原本王衍就对他已经颇有微词了。
但是,像王婉这样软磨硬泡,还拿自己的名节和王衍来威胁他,他当真是头一次见,哪怕他们北境的女子,都没有如此不知羞耻的。
“凛哥哥,你当真就这么狠心?”
王婉眼睛红了,抬头看着赵凛,赵凛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算我求你了,凛哥哥,你吃了这个,我就死心了……”
看着赵凛冷漠的眼神,王婉嘴巴一撇,柔柔弱弱地哭了出来。
英雄气短,赵凛此刻方知这句话。
他实在是没法子看着一个弱女子在自己面前哭,之前在虞州便是这样,看着被刘彬强占的女子,哭得伤心欲绝,心里气愤不平,也没多想就替人出了头。
哪怕后来被刘彬追杀至跌落悬崖,他也从来没后悔过,大丈夫若不能锄强扶弱,学一身武艺又有何用呢?
“行了,我吃了总可以吧!”
赵凛没法子,接过那块酥饼,随便吃了几口,也没嚼出什么味来。
此情此景,被人硬逼着咽下去,哪怕是皇宫御厨做的,送到他嘴里,都只能味同嚼蜡。
王婉眼中浮现了一抹喜色。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赵凛抓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茶,咕嘟灌了几口,清了清嗓子,硬是将那块酥饼给咽了下去。
可是,王婉还站在门口,他彻底不耐烦了,抬起头来,却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眩晕。
“你!”
“扑通!”
赵凛手脚发软,没站稳,重重跌倒在地,茶杯茶壶从桌上被猛地挥落,“哗啦”一声,茶水四溅,瓷片碎了满地。
“凛哥哥!”
王婉大惊,赶忙跑过去,想扶起赵凛,却被赵凛扶住桌子腿,强撑着身子,狠狠摔跌在地,痛得她半天没站起来。
“你……”赵凛猩红着双眼,狠狠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王婉慌张地摇摇头,声音发着抖。
“凛哥哥,我没有想害你,这只是让人睡一会儿的……”
“解药给我!”
赵凛红着眼睛,横眉倒竖,模样看着吓人,像是要吃人。
王婉从来没见过赵凛这样,平日里虽然不爱搭理她,却也总是客客气气的。
“刘彬说,这只是安神药,没有解药……”
赵凛瞪大了双眼,胸膛猛地上下起伏,燃起一股怒火,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他在战场上见得多了,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栽在这种蠢女人手上!
王婉还想解释,赵凛从靴套中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朝手臂划了一刀,暗红的鲜血瞬间洇湿了他的衣袖。
长长的刀口,猛烈的刺痛,让他逐渐昏迷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起来。
他强撑起身子,扶着桌子,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跑去。
看到赵凛的手臂,滴着血,跟着他的脚步,流了一路,王婉惊慌大乱,从地上爬起来,想追上去,跟他解释一下。
刚拉住他的衣袖,就被赵凛狠狠甩开,厉声喝道。
“滚!”
吓得王婉慌了神,不敢再向前。
“赵兄,别来无恙啊。”
门外一声熟悉的怪笑,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过来。
赵凛瞳孔震动,撑着身子,往外跑,却被几个黑衣人,给钳住了手脚。
“赵兄看着,怎么如此狼狈啊?”
刘彬挥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被擒住的赵凛。
“那日剿匪回来之后的风光呢?”
赵凛咬着牙,狠狠地瞪着刘彬,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恨过刘彬,竟然使这种阴招。
“别这么瞪着我啊,成大事者,最忌讳心慈手软啊,赵兄,这也是你教我的。”
刘彬呵呵笑了起来,捻起他的兰花指,阴侧侧地说:“你说你这辈子是不是就栽女人手里了?第一次因为一个贱货,敢得罪我,也不知道你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活着回来了。”
赵凛不耻地“呸”了他,恨不能用眼神杀死这个不阴不阳的人。
刘彬冷笑一声,慢慢走近,收起折扇,指了指赵凛的腿间。
“你说,这一次,你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赵凛眼神一震,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死命挣扎起来,擒住他的几个黑衣人,险些没能捉住他。
“啧!”
刘彬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看到赵凛喘着气,被手下给架了起来,心道这药果然有用,瞬间就恢复了冷笑。
“放心,念在我们共事过一场,我会让你不那么痛苦的。”
“刘公子!”
王婉捂着胸口,倚在门外,弱弱地喊了一声。
刘彬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
“你不是说,有法子让凛……”王婉顿了顿,弱弱地追问,“让赵凛能死心塌地留在青州,留在我身边的吗?”
刘彬挑了挑眉,打量着王婉片刻,笑了。
“对,我是答应过你,我这不是正在帮你吗?”
“可是你……”
王婉眼中泪花闪烁,咬着牙,看向已经昏迷的赵凛,垂着头,被那几个黑衣人架住。
“怎么了?舍不得?”
刘彬嘲笑了一声,啧啧摇头。
“赵凛都这么羞辱你,你还能忍得下去?我在旁边看了都着急啊。”
王婉咬着牙,却还是想走过去,把赵凛给救下来。
“你到屋里等着,等我把这小子料理完,就还给你。”
刘彬冷冷地拦住了王婉,心中充满恨意。
“等这小子断了子孙根,自然就没脸到处跑了,不是正合你心意?”
说完,就将王婉推到一边。
“锵!”
他从手下腰间抽出一把长剑,冷笑着朝昏迷的赵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