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叶徽站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指间捻着那枚陈墨留下的紫檀佛珠。珠子表面刻着细密的梵文,在晨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像是浸透了岁月的血。
金丝猴蹲在茶几上,爪子拨弄着果盘里的葡萄,突然抬头:\"那丫头哭得挺惨。\"
叶徽没接话,只是将佛珠举到眼前,透过它看向窗外初升的太阳。光线穿过珠子,在墙上投下一圈血色的光斑。
\"这珠子有问题。\"他低声道。
猴子窜上他的肩膀,鼻子凑近佛珠嗅了嗅:\"檀香味里混着尸油。\"
叶徽眉头一皱,指腹摩挲过珠子表面的梵文。触感冰凉,像是摸到了一块寒铁。他忽然想起陈墨临走时通红的眼眶,和那句颤抖的\"求你帮帮陈家\"。
——陈家到底惹上了什么?
***
正午,叶徽踏入县城唯一一家古玩店。店面狭小,货架上摆着些真假难辨的瓷器铜器,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灰尘和熏香味。柜台后坐着个戴圆框眼镜的老者,正用软布擦拭一枚铜镜。
\"看点什么?\"老者头也不抬地问。
叶徽将紫檀佛珠放在柜台上:\"请教先生,这珠子上的梵文是什么意思?\"
老者这才抬头,目光在佛珠上停留片刻,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珠子推开:\"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
\"朋友所赠。\"
老者摇头,从抽屉里取出白手套戴上,才敢重新拿起佛珠。他对着灯光仔细查看,手指微微发抖:\"这是'锁魂珠'。\"
\"锁魂?\"
\"南洋邪术。\"老者压低声音,\"取横死之人的眉间血,混入紫檀木粉制成佛珠,再刻上招魂的咒文。\"他指向珠子内侧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红线,\"看到没?这是血沁,说明珠子已经'活'了。\"
叶徽盯着那道红线,忽然觉得珠子在他掌心轻微颤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持有这种珠子的人,\"老者将佛珠放回柜台,摘下手套,\"轻则家宅不宁,重则断子绝孙。\"
叶徽若有所思:\"有解法吗?\"
老者摇头:\"除非找到下咒的人,否则...\"他话未说完,店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大步走进来,直接站到叶徽身侧。
\"叶先生,\"来人低声道,\"首长要见你。\"
***
红旗轿车穿过县城狭窄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座青砖灰瓦的四合院前。院门口站着两个便衣警卫,腰间的枪套若隐若现。
叶徽跟着黑衣人穿过影壁,院内栽着几株老梅,这个时节已经结了青涩的果子。正厅门前,一位白发老者正坐在藤椅上看报,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
——正是那位曾与叶徽下过棋的退休首长。
\"来了?\"首长放下报纸,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
叶徽刚落座,就有勤务兵端上茶具。首长亲自斟茶,紫砂壶嘴倾泻出的水线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听说你把陈家那老东西气得不轻。\"首长突然笑道。
叶徽端起茶杯,茶汤清亮,映出他微蹙的眉头:\"您一直在关注?\"
\"关注?\"首长摇头,\"是我让人查的陈氏海外账户,也是我联系的证监会。\"
茶杯在叶徽手中一顿。
首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推过来:\"京城西郊有处院子,你随时可以住。\"见叶徽不接,又补充道,\"不是拉拢,是谢礼。\"
\"谢什么?\"
\"上个月你救的那个心脏病发作的老头,\"首长指了指自己胸口,\"是我堂兄。\"
叶徽这才想起那个雨夜,他在回酒店路上遇到的昏倒老人。当时只当是寻常急救,没想到...
首长忽然话锋一转:\"陈家的事,你别再插手。\"
\"为什么?\"
老人从藤椅旁取出一个木匣,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串紫檀佛珠——共一百零七颗,每颗都刻着同样的梵文,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穿着。
\"这是从陈鸿儒书房暗格里找到的。\"首长声音沉了下来,\"你知道这些珠子是用什么做的吗?\"
叶徽想起古玩店老板的话:\"横死之人的...\"
\"不止。\"首长打断他,\"是陈家害死的人。\"他拿起一颗珠子,\"这颗,1953年,陈家为抢占码头,沉了一船渔民。\"又拿起一颗,\"这颗,1967年,陈家工厂爆炸,三十个工人活活烧死。\"
珠子一颗颗被拿起,又一颗颗落下,碰撞声如敲在人心上的丧钟。
\"陈鸿儒用仇人的血养珠,以为能镇住冤魂。\"首长冷笑,\"却不知是在养蛊。\"
叶徽看向那串佛珠,突然发现红绳已经严重磨损,几乎要断裂:\"所以陈家最近接连出事...\"
\"是反噬。\"首长合上木匣,\"珠子快断了,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仿佛印证他的话,院中突然刮起一阵怪风,梅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如挣扎的人形。首长猛地咳嗽起来,勤务兵慌忙递上药瓶。
叶徽起身扶住老人,却在触到他手腕的瞬间僵住——首长脉搏深处,竟有一道与紫檀佛珠同源的阴冷气息!
\"您也...\"
首长摆摆手,喘匀了气才道:\"二十年前,陈鸿儒送过我一串。\"他苦笑,\"戴了三个月,差点要了老命。\"
叶徽突然明白过来:\"所以您对付陈家,是为了...\"
\"报仇?不全是。\"首长望向院中的梅树,\"那些珠子再不断,会出大事。\"
话音未落,勤务兵突然惊慌地跑进来:\"首长!刚接到消息,陈墨小姐在酒店晕倒了,医生查不出原因!\"
叶徽猛地站起,却见首长缓缓从木匣中取出那串佛珠——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红绳,此刻已经断开了大半,珠子正一颗接一颗地滚落在地!
\"来不及了。\"首长脸色惨白,\"珠子一断,那些东西就会去找陈家血脉...\"
叶徽已经冲向院门,身后传来首长嘶哑的喊声:\"小心!它们现在最恨的——是毁约的人!\"
***
酒店走廊灯光惨白。叶徽踹开陈墨的房门时,看到女孩蜷缩在床上,脸色青紫,脖子上赫然缠着一道红痕——就像被无形的绳索勒住!
散落的紫檀佛珠在房间各处滚动,每一颗都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地板上画出诡异的符咒。空气中弥漫着腐肉和檀香混合的怪味,最可怕的是——墙上挂着的镜子中,竟映不出陈墨的身影!
金丝猴炸毛尖叫:\"锁魂镜!她要被拖进去了!\"
叶徽扑到床前,手指刚触到陈墨的额头,就被一股巨力掀翻!衣柜的穿衣镜中,数十只苍白的手正从镜面伸出,抓着陈墨的四肢往镜子里拖!
\"叶...徽...\"陈墨在窒息中挤出两个字,眼泪滑过涨红的脸颊。
千钧一发之际,叶徽抓起床头柜上的铜质台灯,狠狠砸向镜子!
\"砰——!\"
镜面碎裂的瞬间,整个房间响起凄厉的哀嚎!无数黑影从碎片中涌出,却在触及地面上的血符时如遭雷击,扭曲着缩回镜中。陈墨终于能呼吸了,她剧烈咳嗽着,抓住叶徽的手腕:\"珠...珠子...\"
叶徽回头,看到最后一颗完好的佛珠正滚向卫生间——那是陈墨一直带在身上的那颗!
他飞身去抓,珠子却像有意识般突然弹起,直射向他的眉心!
电光石火间,一道金光闪过——金丝猴凌空扑来,一口叼住佛珠!猴子落地时浑身毛发倒竖,珠子在它齿间疯狂震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快!\"猴子口吐人言,\"用你的血点它!\"
叶徽咬破食指,一滴血珠落在佛珠上。
\"滋——\"
如同烧红的铁浸入冷水,佛珠表面瞬间布满裂纹,一缕黑烟从中窜出,在空中凝成一张扭曲的人脸,发出不甘的嘶吼后消散无形。
随着最后这颗佛珠破裂,房间里其他珠子同时炸开,血符失去了光泽,镜中的手也全部缩回。陈墨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只是脖子上留下了一圈淡红色的勒痕。
窗外,夕阳西沉,最后一缕光线穿过窗帘的缝隙,正好照在满地的紫檀碎屑上——那些木屑竟自发聚拢,拼成了一个模糊的\"仇\"字,又很快被风吹散。
金丝猴吐出嘴里的碎渣,舔了舔染血的牙齿:\"完事了?\"
叶徽扶起虚弱的陈墨,看向卫生间那面破碎的镜子——无数碎片中,每一片都映出他们三人变形的倒影,唯有最中央那块三角形的镜片里,空空如也。
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