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宁夜里睡不着。
不是沮丧,她一向对骆崇邺不抱希望。
只是她想:“如何安置他”
骆崇邺到底是骆宁的父亲、雍王的岳丈。他要是不小心踩了陷阱,骆宁与雍王府不可能不被波及。
门阀心思深。
萧怀沣算计旁人,旁人也不是吃素的。
雍王府铁桶一块,就从镇南侯府着手,一样可以痛击雍王妃,从而连累雍王。
偏最近萧怀沣似发癫,非要和骆宁“斗”,还想要赢过她的梦想。如此一来,骆宁的事也会牵动他。
就像立储,把老谋深算的申国公诓入局一样,别人也可以寻到萧怀沣的弱点。
骆宁翻了个身。
“……阿宁,你是害怕吗”萧怀沣在黑暗中问她。
他声音清晰,很显然没有睡。
骆宁:“镇南侯是我父亲,他与我血脉相连。哪怕我不敬他,世俗也容不得我们造次。”
不仅世俗,律法也保障“孝道”,天子以孝治天下。
骆崇邺是一根软肋。
这根软肋暴露,有人已经留心到了。
说不定也有人已经知道白氏死了。
萧怀沣如此谨慎又严苛的人,要是因骆宁身后娘家满是筛子而遭殃,骆宁会很愧疚。
“得想个办法叫他消停。”骆宁说。
萧怀沣:“可以将他调往南疆。”
“焉知他不会闯出更大的祸不行。”骆宁说。
萧怀沣微微侧过脸,在光线幽暗的帐内看一眼她。
骆宁也侧向他这边:“王爷不用管,我来安排。我娘家的烂摊子,我会收拾好。”
萧怀沣伸手,轻轻碰了碰她面颊:“可有了主意”
骆宁避开他的手:“先回去看一眼,再做打算。”
她也有帮手。
骆家上下都感激骆宁,除了骆崇邺习以为常。
骆宁可用的人很多。
“我明日陪你归宁。”萧怀沣道。
“王爷,政务要紧,朝堂上风云诡谲,镇南侯府这点小事,着实不该叫王爷操心。您要是信任我,此事我来处理妥当。”骆宁道。
“我自然信你。”萧怀沣说,“若需要帮衬,只管开口。”
骆宁道好。
夫妻俩又说了几句话,彼此睡下了。
翌日,萧怀沣又早起,这次骆宁也跟着醒了。
天气热,早起庭院没有一缕的风,闷得人心浮气躁。
“今日出伏,还如此闷热,恐怕是要下暴雨。”尹嬷嬷说。
骆宁:“要出伏了吗”
“是。”
“才搬进来似的。”她嘟囔。
“日子过得快着呢。”尹嬷嬷道,“王妃,是出伏了就搬回正院吗”
“好,你们这几日收拾收拾。”骆宁说,“等我先同王爷说了,选个黄道吉日,再搬回去。”
尹嬷嬷道是。
饶是如此热,骆宁趁着早上日头还不算烈的时候,回了趟娘家。
“侯夫人白氏已死”的秘密,不宜公开,哪怕旁人有此猜测。
骆宁只敢和祖母聊。
祖孙俩关起门,骆宁就把昨夜王爷亲自出面拦截消息的事,告诉了祖母。
祖母听了,气得脸色发僵:“糊涂啊!他不知听了谁的谗言,行这样自私之事。”
又说,“咱们如今是王爷外家,要什么勤国公府锦上添花这是给王爷添堵。”
骆宁沉吟:“定是有人说了什么。细细查一查,从门房上的访客着手,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又低声告诉祖母,“朝堂上在吵‘立储’,风云四起,申国公府连道士都送进宫了。
爹爹又是王爷的岳丈,‘长辈’二字怎么也论得上,就怕他坏了王爷的事。”
祖母脸色更沉:“王爷庇护的,是咱们这一门的老老小小,他不能有个闪失。”
骆宁看向祖母:“咱们如何是好既然有人下手了,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报丧’被中断,肯定还有后招。祖母,王爷要操心朝局,我要操持王府,防不胜防。”
祖母沉默着。
她同骆宁说,她会想办法叫骆崇邺先在府里几日,不给他出门;再查查是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然后想办法斩草除根。
“我告诉二婶一声,要麻烦她帮忙。”骆宁说。
祖母颔首。
她派人去请二夫人。
二夫人持家,谁进门了她肯定会得到消息。
派出去的小丫鬟刚走到门口,二夫人来了。
她穿着夏布衣裙,手执团扇打风,还是被早晨的闷热激出一头一脸的汗。
她用巾帕擦了汗。
得知骆宁来意,她立马应下了:“我这两日就查。”
骆宁道谢。
既然回来了,骆宁顺道去了趟周姨娘的院子,找骆崇邺。二夫人说他最近都是歇在周姨娘处。
小周姨娘瞧见了骆宁,急忙行礼:“王妃。”
骆宁微微颔首:“我爹爹呢”
“侯爷还没起,这便叫他。有些早,王妃可用过早膳了”小周姨娘笑着问。
她眉眼有几分像白氏,就连那转动的眼神都像。
“在祖母那边用过了。”
小周姨娘吩咐丫鬟上茶,请骆宁在她起居的偏厅坐下喝茶,她亲自进去服侍骆崇邺起床更衣。
骆崇邺听说骆宁回来了,先是一惊,人都慌乱了三分。
他昨夜没怎么睡,直到黎明时候才堪堪阖眼,故而这会子才醒。
“侯爷慌什么”小周姨娘笑着说,“王妃再如何尊贵,也是您女儿。如今还是父女,又不是君臣。”
到底只是王妃。
等哪一日她高飞做了皇妃,再怕她不迟。
骆崇邺听闻此言,镇定了几分:“你说得对。女儿女婿管老子的事,着实过了分。”
小周姨娘笑着为他整了整腰带:“这话不错,侯爷就该挺直腰板。”
又道,“侯爷做大事,想要休妻再娶,也是情理之中。勤国公府可是功勋世族,怎么跟一个商户女比侯夫人早该自请下堂了。”
“还用她自请她尸骨都化灰了……”
说到这里,骆崇邺声音顿住。
小周姨娘淡然一笑:“的确,回了娘家的女人,和去世了有何不同。”
她像是没听懂。
骆崇邺摆摆手,叫她退下去。
小周姨娘眸色一闪,便先出去了。
骆崇邺进偏厅的时候,骆宁没有喝茶。偏厅搁了冰,她还是有点热,用团扇轻轻打风。
“爹爹坐吧。”骆宁道。
骆崇邺:“……”
他没有和骆宁一般见识,坐到了她对面的炕沿上:“阿宁,昨日的事,你听王爷说了”
“女儿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此事。”骆宁说,目光瞥一眼门帘之外绣了梅花的软面绣鞋。
“爹爹只是想结亲,给你们添些助力。”骆崇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