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西跨院的腊梅,稀稀拉拉地绽放着,在凛冽寒风中显得有些寥落。苏明薇轻踩着碎冰,沿着回廊徐行,忽闻角门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啜泣声。三妹苏明萱的贴身丫鬟小桃,正蹲在冬青丛旁,手中紧紧攥着半匹已然褪色的绢布,眼泪止不住地吧嗒吧嗒掉落,砸在结冰的石砖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这是怎么了?”苏明薇停下脚步,袖中暖炉散出的丝丝热气,轻柔地拂过她冻得微微僵麻的指尖。
小桃赶忙抬手抹了抹脸,带着哭腔说道:“回、回大姑娘的话,三小姐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又少了三成,如今连冬衣都做不起了……”话一出口,她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闭上嘴,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惊恐。
苏明薇心中暗喜,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诧之色:“月例银子不是每月初就该发放妥当么?”说着,她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匹绢布,粗糙低劣的纹路硌得掌心生疼,不禁皱眉道,“这布料……只怕连二等丫鬟应得的份例都比不上吧?”
小桃嘴唇微微颤抖,终究是没敢再多说什么。苏明薇轻轻叹了口气,从腕上缓缓褪下一只银镯子,递到小桃手中:“你先拿着这个,给三妹做身冬衣。明日,我便去找继母问个明白。”
西跨院的正房内,苏明萱正抱着暖炉打盹,鬓边斜插着一支珠翠掉落不少的银簪,显得颇为寒酸。见苏明薇进来,她慌忙起身,袖口处补丁摞补丁的里衬露了出来。“大姐怎么来了?”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拘谨。
“来瞧瞧你。”苏明薇目光扫过屋内陈旧的陈设,炭盆里的火奄奄一息,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听说你的月例银子又被克扣了?”
苏明萱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手指不停地绞着帕子,却默不作声。她生母早逝,在侯府中全仰仗柳氏的施舍过活,向来连句重话都不敢说。苏明薇心中暗自冷笑——柳氏这分明是在杀鸡儆猴,借克扣庶女月例来树立权威,顺便把银子挪去填补走私的亏空。
“明日便是各房领月例的日子。”苏明薇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我陪你一同去账房领银子。若是月例再少了,咱们就去找继母评评理。”
苏明萱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可转瞬便又黯淡下去:“大姐别为难了,继母说……说庶女的月例本就该比嫡女少许多。”
“错了。”苏明薇松开手,指尖轻轻划过桌上摆放的《侯府家规》,缓缓说道,“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庶女月例虽比嫡女少两成,但也该有五两银子。你如今拿到手的,恐怕连三两都不到吧?”
这话犹如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苏明萱眼中的光芒。她猛地抬起头,激动地说道:“大姐说得对!去年冬日,我本该有十匹绢布,最后却只拿到五匹!”
次日卯时,账房外已挤满了各房妾室和丫鬟。苏明薇带着苏明萱站在最前端,只见柳氏的陪嫁妈妈周嬷嬷抱着账本走进来,脸上还带着尚未消散的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