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没提天药公司那档子糟心事,与赵主任寒暄几句,便告辞了。
摩托车的引擎轰鸣着,撕开县城的宁静。
他直奔报社。
找到记者赵阳,张诚开门见山,说要弄一个专访。
并且,他轻描淡写地透露,政府最近也会大力宣传他的事迹。
赵阳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政绩和素材,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人情世故,张诚从不落下。
他准备了五个两百块的红包,塞给赵阳,让他代为疏通报社的领导。
钱不多。
但态度,必须给足。
办完这事,张诚又一头扎进【国库券回收中心】,问老柳借了电话,直接拨给了姜于洪。
电话那头,传来姜于洪标志性的笑骂声。
“我说你小子怎么没完没了了?”
“你别以为给我当了次媒人,就能把我当牛做马使唤啊!”
张诚也笑了。
他听得出来,这是玩笑,也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敲打。
毕竟,姜于洪是身价上亿的大老板,自己这段时间,确实麻烦他太多。
可眼下,张诚没得选。
“姜总,最后一次。”
张诚的语气郑重起来。
“帮我最后一个忙!”
“说。”
“你那辆凯迪拉克,借我开几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音:“你他娘的还真敢开口!那车是我的心头肉,我自己都舍不得开!”
话虽如此,姜于洪还是松了口。
“行了行了,谁让你小子促成了我的姻缘。等会儿我让司机给你开过去。”
“不过,朋友归朋友,丑话说在前头,那车你不能乱来!进口豪车,手续麻烦死,磕了碰了都不好办!”
“姜总放心,我当亲爹一样供着。”
张诚话锋一转。
“对了,您老再受累,帮我弄几套行头,只有一个要求。”
“看起来就一个字,贵!”
“你要去相亲?”姜于洪好奇道。
张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
“我要去嘉兴,坑人。”
姜于洪愣住了,他没想到张诚如此直白,本能地问:“坑谁?”
“嘉兴本地的一帮土财主。”
张诚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诱惑。
“姜总,如果这事儿成了……或许,能帮您赚一笔远超车马费的钱。”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姜于-洪的兴趣瞬间被点燃。
“局还没布好,现在说太早。”
张诚卖了个关子。
“这样,姜总,给我一个礼拜。事成了,您派人来收钱。事要是不成,车子的磨损费,我照价赔偿……”
“我差你那点磨损费?”
姜于洪笑骂一句,语气却变得无比期待。
“行!我对你这个坑人计划,现在非常感兴趣!我就等你一个礼拜,看你能给我玩出什么花样来!”
挂断电话,张诚抬头看向窗外。
夜色渐浓,他的眼神里却闪烁着猎手般的光芒。
“接下来,就看你们够不够贪了。”
他低声自语,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这世上,又有谁不贪呢?”
……
第二天。
一早。
《阜宁县日报》的头版头条,被一个名字彻底占据——张诚。
十九岁的山村少年,白手起家,如今已是货真价实的百万富翁!
名下产业包括百货大楼五十家商铺,以及县里最火的【阳诚服装店】、【阳诚录像厅】……
在这个万元户都能敲锣打鼓上电视的年代,一个“百万富翁”的出现,其冲击力不亚于一颗炸弹。
整个阜宁县,彻底沸腾了。
张诚更是让张剑豪带人,买下几千份报纸,免费送到各个乡镇。
他要火。
就要火得人尽皆知!
随之而来的,是【阳诚】旗下所有产业的生意井喷。
大白天,录像厅门口排起的长队拐了几个弯。
服装店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李圆圆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罐头厂里,杜山省捏着报纸,手都在抖。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个被他“赏识”,想用二三十块月薪招揽的山野娃,居然是百万富翁?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嫉妒,瞬间将他吞噬。
“有钱……有钱了不起啊!”
杜山省带着一股子酸味,恨恨地嘟囔了一句。
同一时间,周远航也看到了报纸。
他后背瞬间惊出了一层冷汗。
之前张诚让他将电线改道,他嘴上答应,暗地里却阳奉阴违,觉得对方只是个有点小钱的年轻人,不敢真跟政府规划对着干。
现在看来,自己错得离谱。
他当即决定,马上去供电局。
就像张诚说的,上胡村既然不配合工作,那政府的扶持,完全可以暂缓!
电,什么时候拉,要看上胡村什么时候学会做人!
结果,他一到供电局,就听见所有人都在议论张诚。
甚至有人说,市宣传部都下了文件,要将张诚树立为青年创业标兵!
医院。
采购部办公室里,周启元呆呆地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和文字,失声惊呼:“张诚那小子……这么有钱?百万富翁?!”
“小元!”
门口传来一声呼喊。
周启元抬头一看,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爸,您怎么来了!”
他的老丈人,刘艺涵的父亲,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捏着那份报纸,满脸堆笑。
“小张那孩子,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都没来家里吃过饭,你去问问他?”
“啊?”周启元一愣,“爸,他前不久不是才来过吗?”
老丈人眼睛一瞪。
“那是去你家!又不是来我家!你赶紧的,去问问小张晚上有没有空,我特意托人搞了瓶多年的汾酒,就等他来品品!”
周启元一脸苦笑。
“爸……”
“怎么?我喊你办这点小事,你还推三阻四?”老丈人的脸沉了下来。
周启元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行,我等会儿就联系他。”
“中!那我再去买点好菜!对了,小张喜欢吃什么?”
我哪知道啊!
周启元好说歹说把打了鸡血的老丈人送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忍不住骂道:“老东西,真他娘的势利眼!当年老子还是小职员,你正眼瞧过我吗!”
抱怨归抱怨,老丈人的话,他不敢不听。
毕竟,他这个采购部主任的位子,老丈人出了大力。
他翻出张诚给的bb机号码,准备联系。
此刻。
童凯文家的书房里。
张诚正拿着李圆圆给的电话簿,一个一个地联系着在嘉兴开厂的外地老板。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语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煽动力。
“余老板,你放心,温州商会那边我已经搭上了线,只要咱们嘉兴的商会能成立,后续的合作,水到渠成!”
“嘉兴帮?呵呵,时代要发展,城市要进步,单靠几个抱团排外的本地人,他们能挡得住历史的车轮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儿!”
“好!那我过几天到嘉兴,咱们详谈!”
挂断电话,张诚看向对面。
童凯文的表情无比凝重。
“你这是在玩火。”
“玩火?”
张诚笑了,摇摇头。
“童哥,我这是为嘉兴的发展添砖加瓦,怎么能叫玩火呢?”
“你把这事搞成了,嘉兴帮会跟你不死不休!”
“那又如何。”
张诚的眼神骤然变冷,如深冬的寒潭。
“这个时代,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想不被吃,要么变成最凶的鲨鱼,要么……就只能被活活饿死。”
他缓缓站起身,之前轻松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的平静。
“我本来也只想当个小富翁,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结果呢?”
“是这大势,逼得我,不得不争!”
童凯文沉默了,他从这个十九岁年轻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心悸的枭雄气息。
“这是你要的合同,我拟好了。”他将几份文件推了过去。
“多谢。”
张诚拿起合同,并未翻看。
“下个月,我深圳的同学要开私人律师事务所。等他那边安顿好,我也该准备准备了。”童凯文推了推眼镜,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张诚知道,这是对方在表明立场。
“童哥你放心,我答应你的,绝不食言。”
“以后别叫童检查员了,叫我老童吧。”
童凯文站起身,主动伸出了手。
“我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希望你能做大做强,咱们,长久合作!”
张诚也伸出手。
“一定!”
两只手,强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像是一份契约,在无声中签订。
与此同时。
【阳诚服装店】。
李圆圆在百忙之中,将张大脑袋叫到跟前,让他立刻去招人,并且暂时坐镇店里。
张大脑袋一脸懵逼,让他进货跑腿行,让他卖女人的衣服,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李圆圆却没理会他的抗议。
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呢子大衣,烫着时髦的波浪卷,踩着高跟鞋走出店门。
她长舒一口气,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张诚突然如此高调地名扬全县,还要走了嘉兴那些老板的电话。
她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一场风暴,似乎正在酝酿。
虽然不知道张诚要做什么。
但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李圆圆抬手,拦下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小姐,去哪儿?”
“玻璃厂!”
她的美眸中,涌动着自信而坚定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