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凰】酒店内,觥筹交错。
姜于洪在上海滩名头响亮,带着张诚穿梭席间,不时有人端着酒杯凑上前来。
他应付自如,三言两语便能将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张诚跟在后面,也结识了几位面熟的商人,算是混了个脸熟。
半小时后,张天红光满面地凑过来,低声对姜于洪和张诚汇报:“姜总,张爷,跟那位温州鞋厂的孙老板,搭上线了,有初步合作意向。”
姜于洪拍了拍张诚的肩,压低声音:“瞧见没?这就是圈子。到了这个层面,利益是粘合剂,人情世故是润滑油。你小子在阜宁能闯出来,我没看错。”
他话锋一转:“张诚,还是那句话,来帮我,副总的位置给你留着。”
张诚感激姜于洪的看重,但他更想走自己的路。他微微摇头:“姜总,我还是想自己试试水深水浅。”
姜于洪耸耸肩,脸上看不出喜怒:“行,机会给过你了,这是第二次。路是你自己选的。”
张诚咧嘴一笑:“说不定姜总下次问我,我就改主意了呢。”
“那我等着。”姜于洪哈哈一笑,揽过张诚,“吃得差不多了,走,带你去二楼吼两嗓子卡拉oK!”
一行人折腾到凌晨三点多,上海依旧灯火通明。
次日,日上三竿。
张诚被敲门声扰醒。开门,一位女服务员捧着一套崭新的黑色西装、皮鞋、皮带,含笑而立:“张老板,姜总特意为您定制的,您试试,不合身我立刻拿去修改。”
“有心了。”张诚接过。
穿上笔挺的西装,站在镜前,镜中青年面容尚带稚气,眼神却已有了几分不属于十九岁的沉稳。
他拉了拉领带,推门出去。
服务员仍在门外候着,见他出来,柔声引路:“张老板,姜总在二楼餐厅等您。”
二楼餐厅,姜于洪临窗而坐,望着窗外车水马龙。
“姜总。”
姜于洪回神,上下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张诚:“不错,人靠衣装马靠鞍。精神多了,也更像个老板样。”
张诚在他对面坐下。
“老租界那边要不要去转转?”姜于洪问。
“不了。”张诚摇头,他惦记着事。
“也好。”姜于洪不再勉强,“国库券清点完毕,一千三百六十多万,给你们凑个整,算一千四百万。按之前说好的比例,我给你一千三百万现金。账号给我,下午财务就打过去。”
“好!”饶是张诚,听到这个数字,呼吸也微微急促了一瞬。
姜于洪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千三百万,够你舒坦过一辈子了。要不,我安排你去东南亚那边的小国,先避避风头,逍遥两年?”
张诚干咳两声,苦笑:“姜总,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哈哈哈!”姜于洪朗声大笑。
这时,张天满面春风地走过来:“姜总,张爷,早啊!”
姜于洪抬手示意他坐到张诚旁边。
待张天坐定,姜于洪开口:“张老板,国库券的账目清点完了,钱款下午会打到张诚账上。”
张天眼睛骤亮,噌地站起身,双手合十,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姜总……”
姜于洪摆手,止住他的话头:“客套话就免了。不是看在张老弟的面子,这个价,我可不收。你我都是生意人,这笔买卖我赚得不多。你要谢,就谢张老弟。”
“对对对,该谢张爷!”张天转向张诚,脸上堆满了真诚的感激,“要不是张爷提携,我哪能认识姜总您这样的贵人,更没胆子砸锅卖铁去收国库券!”
他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张爷,这事全靠您。之前说三七分,那不合适。您看……五五分,成不?”
在见识过张诚的手段,又听了姜于洪这番话,张天是真有些后怕,也存了心交好。
张诚看他一眼,点头:“既然张老板这么爽快,我自然没意见。”
“好好好!”张天连声应着。近千万的本钱,一个礼拜不到,就能分到一百五十万,这买卖,值!刨去打点关系的开销,净赚一百一十万以上不成问题。至于最初张诚借他那一百万,此刻他提都不敢提。
交易完成,自然要庆祝一番。
午饭后,姜于洪先行离开。张天要去逛逛大上海,给家里带些“洋气”的土特产。
张诚则带着张剑豪四人,也上街转悠。
傍晚,姜于洪通知张诚,钱已到账。
张诚立刻联系张天,两人一同去了信用社。
一千三百万元人民币,扣除张天的本金和分成,张诚净赚一百五十万。
八七年的一百五十万!
张天乐得合不拢嘴,当即联系嘉兴信用社的行长,拍着胸脯保证,一回嘉兴就归还七百万贷款。
张诚记挂着胜子的葬礼,当晚便向姜于洪辞行。
张天还要在上海多待几日,想来除了巴结姜于洪,多半还要跟那位温州鞋厂的孙老板再深入聊聊。
回去的桑塔纳是张天借的,说好到了阜宁县,他会派人来开走。
车内。
张剑豪一身崭新的黑色西装,脚上是锃亮的大头皮鞋,头发梳得三七开,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手时不时地摆弄一下领带。
这一身行头,花了一百三十多块。李富国他们几个,包括远在阜宁的张大脑袋、李启铭,张诚都让人准备了,后备箱里塞着十套。
“哥,这领带……勒得俺喘不过气!”李富国扯着领带,一脸难受。
张剑豪挺着脖子,教训他:“富国,以后别‘俺俺俺’的,要说‘我’,知道不?得改改你那土坷垃味儿!”
李富国撇撇嘴,没反驳。
张剑豪望向开车的张诚:“哥,这趟你发了大财,要不咱也买辆小轿车开开?”
张诚从后视镜瞥他一眼:“一辆桑塔纳三十多万,你觉得现在有必要?”
“这……这么贵?”张剑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的乖乖,三十多万,能买多少头牛,娶多少个媳妇了!”
与此同时,阜宁县。
南阳街派出所,二楼办公室。
赵大明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雾缭绕。桌上摊着一份文件,是嘉兴警方发来的协查函。
周龙、江景汤被杀案,昨日已并案处理,初步调查的疑点,隐隐指向了张诚。
嘉兴那边要求张诚前往配合调查。
赵大明以张诚不在阜宁,前往上海为由,暂时搪塞过去。但这事拖不了太久。
嘉兴警方目前并无直接证据。张敬涛私下通过电话,说只是例行问话。但赵大明从他语气里听出,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躲。只能先让张诚躲躲。
只要张诚不回嘉兴,没有直接的人证物证,嘉兴那边也奈何不了他。至于口供,他南阳街派出所也可以代劳。
同一时间,解放街派出所。
所长胡兵阳也叼着烟,眼神复杂。
就在刚才,副所长钟特带着所里十二个民警,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胡兵阳没问,也知道钟特是冲着谁去的。嘉兴那边的协查函,他也看过了。
“唉。”胡兵阳掐灭烟头,自嘲地笑了笑,低声咕哝:“柳书记摊上这么个女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嘉兴拿不出实证,只说配合调查。钟特这蠢货倒好,急吼吼地就要去抓人。
真抓了,是交还是不交?交了,阜宁县的脸面何存?不交,嘉兴那边天天来函,烦也烦死你。
这趟浑水,别人避之不及,也就钟特这种没脑子的,一头扎进去还觉得是立功表现。胡兵阳摇摇头,拿起桌上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