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没有说话。
他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机，拨了第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直接开口：“王董，是我，顾沉。我需要你手下最好的安保团队，二十四小时保护苏晚，最高级别。对，现在就要。”
电话那头的王中军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出事了？好，我马上安排，人十五分钟内到你家楼下。”
挂断电话，顾沉又拨了第二个号码，这次开了免提。
“李默，是我。”
“说。”李默的声音像是从机房里捞出来的，带着金属的冷感。
“我要你和猎鹰的团队，放下手上所有事。帮我查一个叫‘暗影’的组织。”顾沉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晚看着他，她知道，他昨晚没睡好。
那个可怕的念头，顾沉没有说出口，但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是在防备一个外部的敌人，他是在害怕一个已经渗透进来的幽灵。
“你的权限不够。”李默直接拒绝，“猎鹰的团队直属墨子科技最高安全序列，调动需要董事会三人以上授权。”
“我用我手上百分之五的墨子科技股权，换他们团队接下来一个月的使用权。”顾沉毫不犹豫。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足足五秒，李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成交。把你知道的一切发过来。猎鹰会联系你。”
电话挂断。
苏晚走到顾沉身边，握住他拿着手机的手。他的手很凉。
“他们想看我崩溃，想看我怀疑自己。”苏晚开口，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堆稿纸上，“我偏不。”
顾沉反手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半小时后，一场加密视频会议在书房里秘密召开。
屏幕上只有三个头像，一个是顾沉，一个是李默，另一个则是一个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人，Id是“猎鹰”。
“对方的技术路径分析出来了。”猎鹰的声音经过处理，雌雄莫辨，“非常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数字痕迹。他们用的不是常规的黑客攻击手段，更像是一种……降维打击。”
“说人话。”李默在另一个窗口里命令道。
“他们似乎对目标系统有超乎寻常的了解，包括苏晚老师的个人电脑，基金会的服务器，甚至您在墨子科技的机房防火墙。就像你说的，他们有钥匙。”猎鹰解释道。
“这条线索断了？”顾沉问。
“明面上的断了。但我把这次攻击的数据包，和四个月前盗取苏晚老师邮箱的那次攻击做了个比对。”猎鹰的屏幕上跳出两段复杂的代码流。
“我发现了相似的底层算法逻辑和数据签名。虽然手法进化了，但内核没变。我敢肯定，是同一拨人。”
四个月前。
苏晚的脑子里像是有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那个时候，《壁炉》的风波还未平息，她以为那只是周涛找来的小混混。
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他们从四个月前，甚至更早，就开始布局了？”苏晚问。
“是的。”猎鹰回答，“这不是一次临时的报复，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围猎。”
会议结束，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四个月前……”苏晚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她努力回忆着那个时候自己正在做什么。
《壁炉》、周涛、星河影视……
“普罗米修斯。”苏晚忽然停下脚步。
她想起来了，在创作《壁炉》里那个虚拟世界主脑“普罗米修斯”的时候，她为了寻找灵感，翻阅了大量关于人工智能和科技伦理的资料。
其中，有一家公司让她印象深刻。
“我想起一件事。”苏晚快步走到书柜前，从最下面一排抽出一个积满灰尘的资料夹。
她吹开灰尘，打开夹子，里面全是她当年为创作《壁炉》收集的剪报和打印资料。
她飞快地翻着，手指最终停在一篇泛黄的周刊报道上。
报道的标题是《AI已至，谁来监管？——‘天际科技’数据滥用争议调查》。
“天际科技。”苏晚念出这个名字，“一家很多年前的公司，主攻AI智能交互。当年因为涉嫌滥用用户数据，还搞出了一个AI伦理风波，闹得很大。我当时还把他们的一些理念，用作了‘普罗米修斯’的反派逻辑来源之一。”
她看着报道上的公司logo，一个抽象的、向上飞升的翅膀。
“后来呢？”顾沉问。
“后来……后来这家公司好像就破产了，很突然，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当时我还觉得挺可惜。”苏晚皱起眉，“现在想来，太不正常了。”
顾沉拿出手机，没有打给李默。
他翻出一个很久没联系过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刘记者，好久不见，我顾沉。”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哟，顾大影帝，怎么想起我这个跑社会新闻的老骨头了？又有什么大案子要体验生活？”
“想跟你打听个事儿。”顾沉笑了笑，“很多年前，有家叫‘天际科技’的公司，你还有印象吗？”
电话那头的笑声停了。
“天际科技……”刘记者的声音沉了下来，“你怎么会问起这个？那可是个大雷。当年要不是被人强压下去，绝对是轰动全国的丑闻。”
“我想知道当年的细节，越详细越好。尤其是，这家公司破产的真相。”
“行。你等我消息。我得去翻翻以前的旧资料，这事儿不能在电话里说。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与此同时，苏晚也将“天际科技”这个名字，和那篇报道的扫描件发给了李默。
墨子科技的数据中心里，李默看着屏幕上的资料，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一行指令。
“目标：‘天际科技’。关联人物：所有在职及离职员工。数据挖掘层级：最高。给我查，把他们所有人的底裤都扒出来。”
庞大的数据流开始在墨子科技的服务器集群中奔涌。
晚上七点，京城后海的一家小茶馆。
顾沉见到了刘记者。
他比几年前更苍老了些，头发白了大半。
“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刘记者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几张打印纸，推到顾沉面前。
“天‘际科技’的创始人，是个天才，也是个疯子。他当年搞的那个AI，已经有了自我学习和进化的雏形。但问题是，他为了喂养这个AI，非法抓取了数以亿计的用户隐私数据。后来事情败露，上面要查，结果一夜之间，公司账目清空，服务器物理损毁，几个最核心的AI工程师，连带着所有核心技术，人间蒸发。”
刘记者压低了声音：“外界都说是破产，圈里人都知道，他们是金蝉脱壳，带着技术和钱跑路了。”
顾沉拿起那几张纸，上面是当年神秘失踪的几个工程师的资料和照片。
他瞳孔缩了一下。
其中一张照片上的人，那个眼神，那种混合着偏执与狂热的气质，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这时，顾沉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李默发来的加密信息。
信息内容很短，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几个同样的人，正是刘记者给他的名单。但在每个人的头像下面，李默用红色的字体标注了一个新的身份：
“‘暗影’组织核心成员。已确认。”
顾沉把手机屏幕转向刘记者。
刘记者凑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帮人，回来了？”
“回来了。”顾沉收起手机，“而且是带着怨恨回来的。”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对上了。
“暗影”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盗版那点钱。
这是一场复仇。
是当年被苏晚无意中当作“反派素材”的“天际科技”，对苏晚，对这个曾经“抛弃”了他们的世界，发起的一场迟到的复仇。
他们要证明的，或许就和苏晚笔下的“普罗米修斯”一样：他们才是对的，世界才是错的。
顾沉刚要起身，另一支加密手机突然响了。
是张弛律师发来的消息。
“目标异动。境外盗版核心头目，将于四十八小时后，在太平洋岛国‘图拉瓦’进行一次秘密交易。买家身份不明，交易内容为全部盗版网络控制权。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