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苏晚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晚我跟你说件事。”
“嗯？”
“我的下一部戏也定下来了。”
“是吗？这么快？”苏晚有些惊讶“是哪个本子？之前李姐拿来的那几个好莱坞的？”
“不是。”顾沉摇了摇头然后把那个叫《山那边的孩子》的剧本递给了她。
“我想演这个。”
苏晚接过剧本看着那个朴素的名字愣住了。
她翻开剧本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顾沉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非常熟悉的光芒。
那是一个创作者在遇到一个好故事时才会有的光芒。
“顾沉”她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的眼光真好。”
他们是彼此的知己。
无论是在生活上还是在对艺术的追求上。
顾沉看着她笑了。
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那么苏晚导演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各自踏上新的旅程了。”
“嗯。”苏晚点点头回吻了他一下。
“顾沉老师我们顶峰相见。”
《山那边的孩子》剧组坐落在云贵交界处一座地图上都很难找到的偏远山村里。
这里不通公路不通网络。
从最近的县城开车过来要先走三个小时的盘山土路然后再徒步翻过两座大山。
当顾沉背着一个巨大的登山包满身泥土地出现在剧组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地时。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这部电影的年轻导演李昂。
他看着眼前这个皮肤被晒得黝黑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眼神里却带着一种奇异光亮的男人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顾老师？您……您怎么……就这么来了？”
李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当初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剧本投递到了顾沉的经纪公司。
他根本没想过顾沉会看上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的处女作。
更没想过顾沉不仅接了而且是在电影开拍前一个月就自己一个人跑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来看看熟悉一下环境。”顾沉放下背包环顾了一下四周。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青黛色的群山。
近处是错落有致的黄土夯成的低矮土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泥土和草木混合的清香。
“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有味道。”顾沉说。
“顾老师这……这条件太艰苦了。”李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住的都是老乡的房子吃的也是自己做的。您……您看要不要先回县城的酒店住着？等开拍了再过来？”
“不用。”顾沉摆了摆手“我就是来体验生活的。住酒店还体验什么？”
他看着李昂笑了笑：“李导从今天起我不是顾沉我就是张平。你们这里有没有空余的房间？随便一间能遮风挡雨就行。”
张平是剧本里那个乡村教师的名字。
李昂看着他彻底愣住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成为三金影帝。
这种为了角色把自己完全抛出去的敬业精神是现在多少年轻演员所不具备的。
就这样顾沉在剧组为他安排的一间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旧桌子的土房里住了下来。
他没有带助理没有带保镖。
他就和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样吃着大锅饭睡着硬板床。
他每天天不亮就跟着村里的老乡一起下地干活。
插秧割麦喂猪砍柴……
他什么都学什么都干。
一开始村里的人看到他这个长得比电视上还好看的“城里人”都有些拘谨和好奇。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大明星”一点架子都没有。
他会蹲在田埂上跟他们一起抽着最呛人的旱烟听他们讲村里的故事。
他会帮村里的王大娘修葺漏雨的屋顶。
他还会把自己带来的糖果分给村里那些看到他就害羞地躲到大人身后的孩子们。
一个月的时间顾沉的皮肤被晒得更黑了。
他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他的普通话里甚至都带上了一点当地的口音。
他整个人都像是从这片黄土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剧组的工作人员看着他都有些恍惚。
他们有时候会分不清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破旧衣服蹲在地上跟孩子们玩弹珠的男人到底是影帝顾沉还是那个叫张平的乡村教师。
电影正式开拍。
第一场戏是张平第一次站上讲台。
教室是一间破旧的祠堂。
讲台是用几块木板临时搭起来的。
下面坐着十几个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但眼睛却亮得惊人的孩子。
顾沉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手里拿着一本已经翻烂了的语文课本走上了讲台。
他看着下面那一双双充满好奇和渴望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转过身用粉笔在背后那块用墨汁刷了无数遍的木板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两个字。
“我们”。
他的字写得很慢很用力。
写完他转过身看着孩子们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但无比真诚的笑容。
“同学们大家好。我叫张平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老师了。”
“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们’要一起学习一起认识这个大山外面的世界。”
“卡！”
监视器后导演李昂激动地喊了一声。
他的眼圈都红了。
过了！
一条就过了！
而且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顾沉的表演没有任何刻意的痕迹。
他就是张平。
那个怀揣着理想来到大山深处的年轻的张平。
那种面对未知和艰苦时的一丝忐忑。
那种看到孩子们求知眼神时的一腔热血。
那种属于理想主义者的天真和赤诚。
全都在他那一个笑容那一个眼神里了。
整个剧组都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创作氛围里。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正在参与一部可能会载入史册的作品。
而顾沉也彻底沉浸在了“张平”这个角色里。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是顾沉。
忘记了那个在名利场里翻云覆雨的影帝。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
他会因为孩子们考了好成绩而发自内心地兴。
他会因为有学生因为家里太穷而辍学而愤怒而无力。
他会在深夜里就着昏暗的煤油灯给远方的恋人写着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
他的人生和张平的人生彻底重叠在了一起。
这是一种近乎“自毁式”的表演方法。
但也是一个真正的演员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
他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去体验另一个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