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田莉子并不在姬矢准的住所附近,考虑到那里比较昏暗,是自己为了和外面的人少有来往,所以姬矢准之前选的住址,是偏向暗色的地方。
但安置莉子小姐的位置实际上距离游乐园有些近,但还没到游乐园的营业范围。
只是能从窗户的位置看到远处的摩天轮,以及那呼啸而过的过山车。
斋田莉子此刻正坐在床上,身躯靠在床头,因意识刚刚和身躯再度接轨,导致她现在看上去还有些恍惚。
但好在已经恢复到可以和人正常交流的程度,记忆方面也不再有缺失的部分。
有关异生兽的,有关浮士德的,甚至是有关第一次和孤门一辉相遇的场面,她都还记得。
当姬矢准收到睦月说他带着孤门一辉过来了的消息时,他就从自己的临时休息室来到了斋田莉子所在的房间。
“孤门一会儿会过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坚持不了太久的话,我提前和他们打声招呼。”
“…啊,基本没什么问题,只是注意力方面,好像还有点不太好。”斋田莉子温和的笑着:“不过相比昨天,我已经可以清醒很长一段时间了,谢谢你们。”
当再度睁开眼睛,当再次触摸到自己身躯的时刻,她开心极了。
毕竟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能从死亡的深渊中脱离,即便不再是人类的身份。
听这位叫姬矢准的男人说,人偶的身躯在一之濑睦月的装置帮助下,可以度过一段相当长的时间,长到比一般人类的寿命还要久一点。
孤门他在老的时候…会不会因为看到自己那没有变化的容貌而感到难过呢…
斋田莉子垂下了眼眸,她忐忑不已。
叩叩。
敲门声传来,睦月他们来的有些快。
姬矢准打开了门,在和少年还有孤门一辉对视一眼后,他让开了道路,将空间留给这对情侣,让给了那跨过了生死的恋人。
孤门一辉冲着姬矢准微微点头道谢,随后快步来到斋田莉子所坐的床边。
他伸手握住自己女朋友的手,感受着肢体传来的温度与柔软的部分,他露出了几乎快哭出来的表情。
他沙哑的呼喊着挚爱的名字:“莉子…!”
“孤门…”
“对不起,我把突击射线打在了你的身上,那一定很疼…对不起,在你浑身是血的时候,我却什么都没做…对不起。”
斋田莉子抬起手来,轻轻捏着他的脸:“别说什么傻话啦,我现在可好好的,一点都不疼。不要哭哦,我已经没事了。”
“但是,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我差点杀了你…”
“不是哦。”她摇摇头:“没有你的那一发突击射线,我可能还迎来不了这样的未来呢,说不定再次见面的机会也没有。”
女孩冲着男孩微笑着,不再有记忆缺失的她,回忆着初遇那日的场景,回忆着每一次约会的场景,回忆着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场景。
她只觉得能再见到孤门,在孤身一人的时候能再次握住他的手,她很幸福。
“你说的那些我全都记起来了,而且不觉得害怕。那个是叫异生兽吧,我记得这个名字,在我还是浮士德的时候,意识被操控的时候,我干了很多坏事…”
说着,她转头看向站在门边没有出声的两人:“抱歉,姬矢先生,一之濑。”
二人皆是一愣,他们同时摇头。
“只要活着就好,能够终止遗憾的发生就好,我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所以…用不着道歉,那也不是你自己想做的事,你只是被恶人利用了。”
忽然间,睦月伸手捂住了脑袋。
“姬矢先生,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如果有什么急事你直接来楼梯间叫我就好了!”他说完,飞快的跑了出去,像是在躲什么一样。
姬矢准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正冲着自己点头的孤门一辉,他犹豫片刻,转身悄悄跟在了睦月的身后。
在自己身边有值得信任的人存在时,睦月的警惕心就会下降许多。
此刻因为身体上传来的不适感,让他没能分出注意力去警惕四周,自然,姬矢准的“跟踪”他没能发现。
就像当初富山森跟着他一路到科研部,当场给人抓包的情况一样,直到姬矢准站在拐角处,侧身注视着睦月的时候,少年都没有回头。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找不到。
他干脆直接跑了出来,在环视四周觉得不太妥的时候,他转而将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
自从有史以来第一次突破了自我的限制,对无辜者使用了情绪操控的能力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开始逐渐接受这个东西了。
凡事都是跨出第一步时最为困难,但当第一步迈出,之后的第二步、第三步就会显得尤为自然。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光之国里的那段日子。
少年甩甩脑袋,他抬起手来,将其按在彩色计时器的位置,紧接着一股让姬矢准再度感受到心惊与胆寒的能量波动传来。
由于他们二人都佩戴了由睦月制作的振动波屏蔽器,也就是那个菱形吊坠,使用能力的时候将不再会被tLt捕捉到,于是少年的行为就开始变得肆意起来。
这其中或许有别的缘由,但这等异常的行为在姬矢准看来,是个危险信号。
就当那能量波动蔓延开来时,并非是淡蓝色的光芒出现在少年手心时,当那光芒开始融入睦月的心口时,姬矢准出现在他的身前。
一把抓住了这孩子的手,打断了他的行为。
这使得睦月直接愣住。
而那打算强行将自身那名为“平和”与“欣慰”的情感放大的手心,那奇异色彩的光芒在此刻迅速消失,留下的只有一脸错愕的少年,以及一脸担忧的姬矢准。
“你刚才,要干什么…?”
他问。
“姬矢先生?你怎么会跟过来…?”
少年问。
“你的状态不对,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高兴,想用点办法把这个情绪压下去,就这样而已。”
“刚才的那个东西,是你的能力之一吗,作用是安抚情绪?”姬矢准本来想直接问是不是不好的东西,毕竟刚才感受到的是心惊与胆寒,那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少年犹豫了一下,他勉强挤出笑容说:“是我的特性,能把某种情绪放大,或是暂时抽出来,只是一种人为调解情绪的手段而已,只对自己有效。”
“这句话是真话吗,睦月。”
…这句话好熟悉啊,嘶,艾克斯好像说过。
等会儿,自己这么容易被看穿的吗,我现在已经菜到这种程度了吗?
“嗯,真的,效果只是让我稍微开心些而已,我也不想苦着脸去和莉子小姐还有孤门先生打招呼,才想到用这个办法的。”
【睦月在担心自己的情况会影响到别人的时候,或者说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再或者说他有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差点被戳破的时候,就会岔开话题或是撒谎之类的。】
【姬矢先生,假若真的你在后面遇到他了,请拜托多留意一下。睦月是个在特定情况下会变的很别扭的人,我担心他会因为这种性格,在哪天出事…】
千树怜的叮嘱和拜托的声音在姬矢准的脑海里回荡。
而现在睦月的情况就是如此吧,也就是说他在撒谎,因为刚才的那个东西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不能被他人探寻到的?
连异生兽都不怕的家伙,现在是因为什么而恐惧到必须要用说谎的方式去掩盖自己呢?
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姬矢准,默默的握住了少年的手。
“当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身边的人,就是你可以寻求帮助的存在。也许提供的力量有些不太够看,但那总比你自己一个人闷着头往前走要好。”
“道路需要明灯,在没有光源的漆黑一片的世界乱走的话,是找不到方向的,睦月。”
“再强大的人,也会有薄弱的部分,这不是什么丢人且可怕的事。”
少年很想用轻快的语气回应姬矢准,回答一声“嗯,我知道啦”,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这不是姬矢先生可以帮到的事,也不是怜可以帮到的事,任何人都帮不了自己。
空气逐步变得沉默,原本会乖乖跟在姬矢准身边,围着千树怜跑的少年,将手从男子的手掌里抽了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姬矢准,选择了拒绝。
“也许有一天我可以做到的吧,抱歉,姬矢先生。”
睦月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里,属于伊库艾尔光芒的气息也从这片区域消失了,姬矢准知道,他用超高速移动的能力走了。
那个少年为自己带来了可以看到初生曙光的机会,那反过来,自己或许也可以做到。
相较于单纯的赎罪,姬矢准开始逐步理解自己身体里那份光的另一个含义。
所谓“光”,就是利用自身的力量去点亮他人的世界吧。
从上一任传到自己手里的光,可以视作“纽带”,那是可以牵起他人一同前行的纽带,亦是可以拯救他人的纽带。
他找到自己需要做的第二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