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隐在暗处，一路紧盯着前方仓皇逃窜的身影。
东方良的那个同伙，逃跑时脚步带着几分慌乱，时不时回头张望，显然还未从方才的惊变中缓过神来。
起初，那人还刻意利用东南城区错综复杂的街巷，绕了几条弯路。
当同伙确信甩脱了追兵后，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脚步不再迟疑，径直朝城市中心赶去。
沐清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一抹无声的幽影，悄然尾随。
她的靴底踏过湿滑的石板，却未发出半点声响，唯有衣角偶尔掠过墙角的青苔，带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微风。
终于，那人的步伐渐渐放缓。
沐清眯起眼，看着那人在一座豪华府邸前停下。
这座宅邸与东南城区的低调古朴格格不入——高墙朱门，檐角飞翘，门前两盏琉璃灯映出昏黄的光晕，将府邸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气派。
除此之外，城中河自宅邸正中央穿过，仿佛一条银带将这座宅院平分成了两半。
那人背对着沐清，抬手摘下了面具。
府邸前的两名守卫见到那张脸，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至极。
沐清眉头一挑，跟了上去。
府邸四周空旷得近乎刻意，青石铺就的周边连一处遮蔽也没有，几盏大灯高悬，将周围区域照亮。
沐清隐在巷口的阴影里，眯眼打量着这片灯火通明的禁区。
这般布置，分明是防着有人暗中接近。
她的目光落在那条横贯府邸的城中河上。
河水在灯光映照下泛着幽暗的波光，水声潺潺，恰好能掩盖细微的动静。
指尖轻扣腰间的短刃，沐清立刻做出决断。
她身形一晃，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河中。
夜间的河水仍带着淡淡的寒意，瞬间浸透了衣衫。
沐清屏住呼吸，任由水流裹挟着自己向府邸深处游去。
水下的画面光怪陆离，灯笼的光晕透过水面，在河底投下摇曳的金色光斑。
“哗啦——”
一声几不可闻的水花溅起。
岸边的守卫猛然转头，犀利的目光扫过河面。
“咋了？”
另一个守卫凑过来。
前者盯着恢复平静的水面，眉头紧锁。
方才那声响动，像是鱼跃，又像是......
他摇了摇头：“没事。”
手电筒的光晕在河面上晃了晃，除了几圈扩散的涟漪，什么也没发现。
此时沐清已潜至府邸中央。
她如一条游鱼，顺着水流穿过石砌的路面。
当头顶出现一片阴影时，她悄然上浮，在廊柱的阴影处探出头来。
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月下闪着银光。
守卫的脚步声渐远。
沐清一个利落的翻身，湿透的衣袂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人已闪入廊柱后的暗影中。府邸内部的光景在她眼前徐徐展开。
比起洪大彪的别墅，这里素雅了许多，但和他们这些普通人的住所相比，还是有如高不可攀的天宫。
只听“咔嗒”一声，那个黑衣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至此，沐清基本已经在心中确定了那个黑衣人的身份，只不过还需要最后的确认。
这时，一个年轻女仆低着头从黑衣人进入的房间里退出来。
女仆的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整齐叠放着刚换下的黑袍。
沐清将身子紧贴在廊柱的阴影里，等到女仆离开后，足尖一点跃上二楼。
她停在主卧的房门前，敲响了那人房间的门。
“咚咚咚——”
“进。”
房中之人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威严又带着几分随意。
果然是她。
沐清此刻，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了东方良同伙的身份。
——「No.8」，马双双。
马双双作为「top」高层，负责八门之中的「杜门」、「景门」——中平二门。
还真让洪大彪说准了，东方良带着吴曲逃来东南区，不仅仅是因为东南区的黑市，更因为他的同伙是这片区域的管理人。
不过，沐清觉得，洪大彪的猜测有一点不是很准确。
洪大彪以为马双双是主导者，吴曲带着东方良投奔她。
可事实似乎恰恰相反。
从刚才两人的相处来看，东方良的语气带着一种指挥和命令感，而马双双的行动则隐约透着一丝服从。
如果马双双是主谋，她大可调动自己的亲信去劫走吴曲，何必亲自冒险？
可她却孤身一人，深夜接应一个逃犯。
这意味着，东方良的地位很可能凌驾于她之上。
并且，两人之间的关系大概率是秘密联系的关系，以致于马双双甚至不敢带任何一个「top」的人手，以免泄露消息。
能让马双双如此信任，甘愿冒险，反之对方又能对她毫无保留的，沐清只能想到一个人。
——“小先生”。
但另一个问题出现了。
“小先生”，不是女生吗？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沐清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看来，她得再深挖一些线索才行。
她无声地后退，身影如烟般隐入走廊的阴影。
就在她消失的下一秒，房门被拉开。
马双双站在门口，任务失败的她有些不悦，视线扫过空荡的走廊。
一切如常，似乎刚才的敲门声只是错觉。
她微微蹙眉，关上了门。
马双双没有注意到，地板上，几滴水珠正无声地渗入地毯，晕开一片不明显的深色痕迹。
沐清在马双双的别墅里又仔细搜寻了一圈，但并没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夜色更深时，少女的身影已重新出现在黑市入口附近。
桥洞下，韩一倚靠在阴影里，黑色面罩遮住半张脸。
他双手插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沐清没有停留，只是朝他所在的方向无声勾了勾手指，随即转身离开，直接上楼回到旅店。
没过多久，她的窗户传来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响。
“你就不能走门吗？”
沐清头也不抬，指尖按着太阳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倦意。
韩一翻身落地，顺手扯下面罩，径直坐上了她的桌沿。
“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