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魏思源依旧每日与友人在外吃酒作乐。
白日里户部那些杂务已经让他身心俱疲,夜里的快活才是他唯一发泄的口子。
可在推杯换盏之中,难免不会想到李芫娘。
那是埋在他心里最隐秘的刺,她是他自小最仰慕的表姐,也是狠狠戳他心窝的人。
到如今,她宁愿与那面首私定终身,也不会多看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半点。
吃醉了酒,魏思源埋在粉头娘子身上沉沉睡去。
待午夜梦醒,不耐的用手挥了挥鼻尖的脂粉味。
暗夜之中,他终究是去了一处偏僻窄巷的小院子。
苏缙此时缩在墙角发抖,他早已被人下了哑药,手筋脚筋也被挑了。
魏思源寻到他时,他就在先前住的地方,艰难匍匐着要去院外。
魏思源觉得,这像是有人知道他会来寻人般,否则就不是这样的很辣手段留人,而是直接一刀抹脖子才好。
虽不知到底是何方神圣,但也猜得到妻子这出红杏出墙是有隐情的。
这让他的心,稍微好受了一些。
眼下苏缙看着他来,眼中皆是苦苦哀求之色,他想让魏思源救救他,无奈什么也说不出。
“我问你话,问对了你就点头。错了就摇头。”
听到魏思源的话,苏缙忙急切地点头示意。
“你是被人授意去接近魏家少夫人的?”
苏缙不仅点头如捣蒜,还颇为急切试图说话解释。
魏思源心里有了数,用这样的恶毒法子,必然是与魏家的人有些仇恨。
“伤你之人是谁?”
苏缙说不出话来,手脚也动弹不得,即使想比划也用不到,因而只能急得落泪。
好在魏思源从他的眼中察觉,疑惑道:“伤你之人就是授意你的人?”
苏缙的点头中,魏思源忽然有些惊恐,这种忒阴狠且毫无人性可言的手段,必然是有深仇大恨才使的出了。
魏府从未与人结过这般深仇,他看着苏缙脏乱的模样,实在不知为何李芫娘去看上这样的人。
一个面首,值得她不愿做魏府少夫人?
人在情欲上头时,往往经不起外界的刺激,若哪日换作平常,李芫娘看着休书势必要质问不休,奈何那时她心中乱极了,出于对自尊的维护,这才洒脱离去。
魏思源在苏缙这副模样之下,细细思量李芫娘这阵子在玉京城的作为。
他已然有个答案,直至天亮时找了垂星问话,这才确定了心中所想。
魏思源回到小院,缓缓将苏缙脸上的头发理开,手掌遮住他的眉眼,蓦得冷笑道:“宋辙,又是为了宋辙!”
苏缙不明所以,他甚至不知那个花大价钱买他出来勾引妇人的男子是谁。
他放在尊严做面首,讨女子欢心不过是为了筹些银子傍身罢了。
好在魏思源晓得真相后,倒是能辨别是非,知道宋辙故意留下苏缙的狗命,是为了让他晓得真相,将人折磨成这样,也是为了保全魏府的名声。
遂起身淡淡留了句:“这门我敞开了,你要是能出去就自行走吧,若是不想出去自行等死就是。”
苏缙只觉得如坠入深海之中,是难以喘息的无力。
后头的几日,李夫人见魏家不派人来接,心里突突慌乱。
问李芫娘到底出了何事,她更是三缄其口,闭口不谈。
母女两人各自落着泪时,就听下人通传说是姑爷来了。
听到是魏思源来了,李夫人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由忧转喜道:“你快整理些仪容,莫要让姑爷看笑话。”
隔着屏风,李芫娘面无表情看着魏思源与自己母亲说话,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
“岳母莫要多心,是芫娘想回来小住几日,母亲也是允准了的。”
李夫人听到这话后,情不自禁拍了拍心口:“那就好,芫娘的性子你是晓得,有什么都憋在心里,她若哪里没做好,你千万大度体谅些。”
目送李夫人离去,魏思源摆手喝退了下人,他一身月白的袍子半点尘埃未染,走近里屋冷笑道:“表姐说说,这得多大度才能原谅自己夫人红杏出墙?”
他在李府,还是习惯叫李芫娘表姐,似乎这个称谓在提醒着他,年少时有多蠢笨痴傻。
见李芫娘眸中似有防备,魏思源忽而朗声一笑:“我若想告诉岳母,方才就说了,表姐难道是信不过我?”
“你先前意图谋害宋大人的事,我已悉数知晓。如今你落得这般下场,难到不是当初的报应?”
他的话字字戳心,李芫娘蹙眉压下自己的怒火,冷声道:“你若是来我家说这些,还请慢走,恕不远送。”
魏思源看着她脸上的恼怒与不耐,蓦得惊觉自己原来是想看她真实的模样。
而非摆着大家闺秀的谱,做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
“表姐莫急,你那苏缙我替你打听到了下落。”
在李芫娘惊愕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道:“宋辙让他来引诱你,如今又送他回蜀州了。这面首倒是值钱,听说花了他两千两银子呢。”
这些都是他来时路上瞎编的,不论如何只要叫李芫娘心死便好。
“可想而知,宋辙是多厌恶表姐。”
说这些已经让李芫娘心口毫无波澜了,但她却抬颌啐道:“说完了就滚!”
魏思源反而更发了兴致,讲了宋辙如今是何等风光,家宅如何安宁喜乐。
后来他讲累了,便斜靠在梳妆的镜前,仔细瞧着她妆奁里的首饰,低声道:“表姐若想宋辙不小瞧了你,唯有一条路可走。”
总算这话得了李芫娘的重视,秀眉拧起,看着魏思源疑声道:“你想说什么。”
月白的衣袂落在地上,而他玉冠高束,端得是养尊处优的公子气度。
也难怪外头的姑娘对他是尽心伺候,李芫娘在此时才认真打量了魏思源。
未察觉她的目光,魏思源依旧背对着她道:“表姐随我回府,以后咱们相敬如宾夫唱妇随,想必宋辙必然会高看你一眼的。”
见小两口坐上马车,缓缓离去长街,李夫人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她威逼了伺候的丫鬟,又察觉到李芫娘心性的变化,后来还让人悄悄唤了垂星问话。
到底生了什么事,天下人都瞒得住,却不能瞒只她。
只是女儿不说,她也不能捅破这道口子。只愿,真能瞒住魏家一辈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