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枯井旁杂草丛生，沈昭愿提着裙摆小心避开那些带刺的野蔷薇。
午时的阳光毒辣，她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仍保持着端庄的步态。
\"娘娘来得准时。\"
裴卿辞的声音从井后阴影处传来。
素白锦袍，腰间只悬一枚青玉，倒比平日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清雅。
沈昭愿福了福身：\"千岁相邀，不敢怠慢。\"
裴卿辞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沾着暗褐色的污渍：\"镇国公的账册。\"
沈昭愿接过。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十五年前北疆军饷的贪墨记录，末尾盖着镇国公的私印。
\"千岁如何得手的？\"她轻声问，声音依旧温柔似水。
裴卿辞唇角微勾：\"本座自有办法。\"他忽然俯身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沈昭愿，本座给你这份大礼，你拿什么回报？\"
阳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那双凤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沈昭愿不退反进，微微仰头：\"千岁想要什么？\"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错。
裴卿辞忽然低笑一声，松开手：\"本座自然要你继续得宠。\"他转身走向井沿。
\"皇帝越依赖你，对本座越有利。\"
沈昭愿将账册收入袖中：\"千岁放心，臣妾自有分寸。\"
\"对了。\"裴卿辞忽然回头，\"贵妃父亲三日后要进宫面圣，说是献什么长生不老药。\"
沈昭愿了然：\"多谢千岁提醒。\"
一阵风吹过，裴卿辞忽然伸手，从她发间取下一片落叶：\"沈昭愿，你说......\"他指尖把玩着那片枯叶。
\"若是皇帝知道你这般蛇蝎心肠，还会不会宠你？\"
沈昭愿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那片叶子。
\"千岁说笑了，臣妾不过是朵依附皇恩的柔弱小花。\"
她指尖轻轻一捻，叶子碎成齑粉，\"哪来的什么蛇蝎心肠？\"
裴卿辞眸色一暗，忽然扣住她的手腕。
\"午时三刻了，皇帝该醒了。\"他松开手，\"今晚他会头疼，你知道该怎么做。\"
......
乾清宫内，熏香袅袅。沈
昭愿跪在龙榻边，纤纤玉指轻按着皇帝的太阳穴。
她手法娴熟，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处。
\"爱妃的手真是灵巧。\"周帝闭眼叹息，\"比那些庸医强多了。\"
沈昭愿声音柔似春风：\"陛下过奖了。臣妾不过是小时候常给父亲按头，熟能生巧罢了。\"
提到沈巍，皇帝眉头微蹙，却没有接话。沈昭愿看在眼里，继续道：\"父亲常说，为将者当以陛下江山为重......\"
她的话戛然而止。
一双冰凉的手突然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沈昭愿呼吸一滞，手上动作却丝毫未乱。不用回头，那沉水香的气息已经告诉她是谁。
裴卿辞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此刻正贴在她背后，下巴几乎搁在她肩上。
皇帝闭目养神，全然不知近在咫尺的危险。
\"继续。\"裴卿辞在她耳边轻声道，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像是在调情。
沈昭愿强自镇定，继续为皇帝按摩。
裴卿辞的手却不安分，指尖在她腰间画着圈，带来一阵阵战栗。
她咬住下唇，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陛下近日操劳过度。\"她声音依旧平稳温柔，\"不如让御膳房炖些安神的汤来？\"
皇帝含糊地应了一声，似乎快要睡着了。
裴卿辞趁机含住沈昭愿的耳垂，轻轻一咬。她浑身一颤，手上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嗯？\"皇帝微微睁眼。
沈昭愿立刻柔声道：\"陛下恕罪，臣妾手重了。\"
皇帝摆摆手只是依旧闭着眼。
裴卿辞的手已经滑到她衣襟内，指尖在锁骨上流连。
沈昭愿屏住呼吸，忽然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指甲狠狠掐入他掌心。
裴卿辞闷哼一声，却低笑起来他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好香。”
沈昭愿不理他，专心为皇帝按摩。
直到听见皇帝均匀的呼吸声，确认他已熟睡，才猛地转身推开裴卿辞。
\"千岁真是还雅兴。\"她压低声音，眼中寒光闪烁。
裴卿辞不慌不忙地整理衣袖。
\"本座只是来提醒你，贵妃父亲献药那日，会带一名道士进宫。\"
他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那道士......认得沈家旧部。\"
说完，他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殿外。
沈昭愿站在原地，唇上还残留着那冰凉的触感。她看向熟睡的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
三日后，贵妃父亲果然带着一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入宫献药。
沈昭愿作为皇帝新宠，自然也在场。
\"此丹名为'九转还魂'，可延寿一甲子。\"道士献上一个锦盒，\"乃贫道师门秘传。\"
皇帝大喜，正要接过，沈昭愿却柔声道：\"陛下，不如先让太医验过？\"
道士脸色微变，贵妃父亲立刻道：\"沈嫔娘娘这是不信老夫？\"
沈昭愿盈盈下拜：\"大人言重了。只是陛下龙体贵重，臣妾不敢有丝毫疏忽。\"
她抬眼看向道士，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位道长看着面善，可是曾在北疆云游？\"
道士手一抖，锦盒差点落地：\"贫、贫道从未去过北疆。\"
\"是吗？\"沈昭愿声音轻柔，\"那定是臣妾记错了。只是道长与当年救治沈家军的那位神医，真有七分相似呢。\"
皇帝闻言，猛地抬头：\"沈家军？\"
沈昭愿适时地露出追忆之色：\"当年北疆瘟疫，有位神医救治将士，后来却莫名失踪了。\"她看向道士，眼中含泪，\"若真是那位神医，臣妾当叩谢大恩。\"
殿内一片寂静。
贵妃父亲脸色铁青，道士则冷汗涔涔。裴卿辞站在皇帝身侧，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皇帝突然拍案：\"来人！把这道士押下去严加审问！\"
侍卫一拥而上。道士瘫软在地，竟冲着贵妃父亲大喊：\"大人救我！当年之事可是您——\"
\"住口！\"贵妃父亲厉喝，随即向皇帝跪下，\"陛下明鉴，此等江湖术士胡言乱语，不可轻信啊！\"
沈昭愿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心中冷笑。
这道士当年是沈家军的军医，后被贵妃父亲收买，在药中下毒导致前线溃败。
\"爱妃怎么看？\"皇帝突然转向沈昭愿。
沈昭愿柔声道：\"陛下圣明，自有决断。臣妾一介女流，不敢妄言朝政。\"她顿了顿，\"只是若真与父亲当年冤案有关......\"
皇帝脸色阴晴不定，最终挥手：\"先把人押下去！朕要亲自审问！\"
散朝后，沈昭愿在回宫路上\"偶遇\"裴卿辞。
他站在一株海棠树下，落英缤纷。
\"沈嫔娘娘今日表现精彩。\"他似笑非笑，\"又是三言两语就撬动了一桩陈年旧案。\"
沈昭愿福了福身：\"托千岁的福。\"
裴卿辞忽然上前一步，将她逼到假山后。
\"沈昭愿，你可知那道士若招供，会牵连多少人？\"
\"越多越好。\"沈昭愿抬眼与他对视，\"臣妾巴不得他们把当年的事全抖出来。\"
裴卿辞眸色深沉，忽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又凶猛，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沈昭愿没有推开，却也没有回应。
\"你真是......\"裴卿辞松开她，拇指擦过她微肿的唇瓣。
沈昭愿整理着微乱的衣襟：\"千岁说笑了，臣妾不过是您手中的一枚棋子。\"
\"棋子？\"
裴卿辞低笑要说什么，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迅速退开，恢复了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
当宫女们转过假山时，看到的只是沈嫔娘娘独自站在海棠树下，指尖轻抚着一朵将开的花苞，神情温柔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