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厨房，沐昭时站在门口，看着段临渊忙碌的背影。
他今天穿着浅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料理台上摆着切好的水果、煎蛋和烤面包片，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蜂蜜的甜香。
\"醒了？\"段临渊转身，阳光给他的睫毛镀上金边，\"早餐马上好。\"
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与昨天雨中对峙时判若两人。
沐昭时注意到他左眼角下的泪痣在晨光中格外明显。
\"需要帮忙吗？\"她问。
段临渊摇头，嘴角扬起一个明亮的弧度：\"坐着等就好。\"他转身时衬衫下摆掀起一角，露出精瘦的腰线。
沐昭时在餐桌前坐下，观察着这个\"主人格\"的段临渊。
温柔、体贴，几乎看不出昨偏执狂的影子。
只有当他手指微微发抖时，才能窥见一丝内心的不安。
\"果酱。\"段临渊将一个小碟子推到她面前，却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立刻在白色桌布上洇开一片，\"对不起！我马上...\"
他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擦拭，衬衫袖口沾上了草莓果酱，在浅蓝色布料上格外刺目。
这个笨拙的模样与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段临渊大相径庭。
沐昭时接过他手中的纸巾：\"没关系。\"她轻轻擦掉他袖口的果酱，\"你昨天说的...另一个人格，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段临渊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不确定。\"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通常在我情绪剧烈波动时...或者感到威胁时。\"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他...伤害过你。\"
\"你们能交流吗？\"
\"很少。\"段临渊苦笑，\"他...不愿意见我。就像住在同一栋房子里的陌生人。\"
这个比喻让沐昭时心头一颤。
她想起昨晚那些文件里提到的\"解离性身份障碍\"——段临渊的两个人格彼此独立，却又共享同一个身体和记忆。
早餐后，段临渊带她参观书房。
这里整洁得近乎强迫症，每本书都按首字母和主题分类，笔筒里的钢笔按长短排列。
但沐昭时注意到书架最下层有个隐蔽的抽屉，没有把手，只有一个细小的锁孔。
\"这是什么？\"她蹲下身。
段临渊的表情变得复杂：\"我的...另一面。\"他递给她一把小巧的钥匙，\"你想看的话。\"
抽屉里是几本黑色笔记本和几盘录音带。沐昭时随手拿起一本翻开，发现里面详细记录着过去三年段临渊为她挡下的各种商业暗算。
恶意收购、合同陷阱、舆论攻击...最早的一条记录甚至在他们结婚前。
\"林氏一直想控制沐氏剩余资产。\"段临渊轻声解释，\"他们害怕你东山再起。\"
……
沐昭时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些冰冷的文字背后，是沉默的保护。
她放下笔记本，拿起一盘标有\"车祸前一周\"的录音带。
段临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个...可能不适合...\"
沐昭时已经将录音带放入播放器。沙沙的噪音后，传来她自己的声音，明显带着醉意：
\"段临渊...你这个混蛋...\"一阵窸窣声，\"我们明明那么想爱...但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
“我真的受够！…我要离婚……不许跟过来！”
……
录音突然中断。沐昭时抬头，看到段临渊眼眶发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
\"这是...？\"
\"公司年会后的庆功宴。\"他的声音沙哑，\"我……和他……都用了不好的方式伤害你……。\"
……
这段记忆像闪电劈开沐昭时的脑海。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车祸那天她会突然变道。
她是去找段临渊，因为她觉得说的话太重了……
……
傍晚，段临渊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务，沐昭时独自在书房继续翻看那些文件。
当她打开最后一本笔记本时，一张照片滑落出来。
是大学时期的她和段临渊，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她靠在他肩上睡着了，而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照片背面写着：\"她不知道我爱着她。\"
……
夜色渐深，沐昭时洗完澡出来，发现卧室里多了一杯热牛奶和一张便签。
\"晚安。有急事去公司，明早回来。——临渊\"
她喝了一口牛奶，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空气中雪松香气比平时浓烈，床单有被人坐过的褶皱，而浴室门后的挂钩上，多了一条不属于她的黑色手链。
段临渊回来过。
或者说，是他的另一个人格。
深夜，沐昭时被轻微的响动惊醒。
她保持呼吸平稳，眯着眼睛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边。
高大挺拔的轮廓，比主人格的段临渊站得更直，肩膀线条更加紧绷。
人影慢慢俯身，沐昭时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到她额头时，她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抓到你了。\"她轻声说。
人影僵住了。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亮了段临渊的脸。
但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完全不同，更加锐利，更加...危险。
\"放开。\"
他命令道，声音低沉沙哑。
沐昭时反而握得更紧：\"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他明显愣住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眼中闪过一丝孩童般的困惑又像是想回忆什么。
\"...欲。\"
\"欲。\"沐昭时重复道，慢慢坐起身，\"你每天晚上都这样看着我睡觉吗？\"
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的手腕在沐昭时掌心中微微发抖，却不敢用力挣脱，仿佛怕伤到她。
沐昭时突然凑近，发丝垂落，几乎碰到他的脸。
欲猛地后退，撞倒了床头柜上的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你怕我？\"沐昭时问。
欲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表情晦暗不明。
\"不。\"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哑，\"我怕...自己。\"
这个回答让沐昭时心头一软。
她下床向他走去，欲却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壁。
\"别过来。\"
他警告道，眼中欲望与恐惧交织，\"我不是他...我会伤害你。\"
沐昭时停在一步之遥：\"但你刚才想亲我。\"
欲的耳根瞬间红了。
他别过脸，侧脸线条在月光下如刀刻般锋利：\"...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这个拙劣的谎言让沐昭时忍不住轻笑出声。
欲转回头，看到她笑的样子，眼神突然变得深邃。
\"你笑起来...\"他低声说，手指不自觉地抬起，又在半空停住，\"很好看。\"
沐昭时主动将脸贴向他的手掌。
粗糙的……
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当他颤抖的手指终于碰到她的脸颊时，沐昭时感受到一股电流般的战栗。
\"真蠢。\"她轻声说。
欲皱眉：\"什么？\"
\"你们。\"沐昭时注视着他的眼睛，\"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要躲着彼此？为什么要...躲着我？\"
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上前一步，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他的手指缠绕起她的一缕发丝，轻轻拉扯：\"我的。\"
他低声宣告，声音里是赤裸的占有欲，\"你是我的。\"
这种强势本该让沐昭时反感，但奇怪的是，她只感到一阵心悸。
欲的气息包围着她，雪松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形成一种危险的吸引力。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她反问。
欲的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他松开她的头发，退后一步：\"因为...\"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怕你看到我...会失望。\"
脆弱的坦白，明明刚刚的宣言强势的要命。
……
她向前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欲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但没有后退。
\"我不会失望。\"沐昭时轻声说，抬手抚上他的脸，\"但你要学着...不那么……
……控制我。\"
欲的睫毛剧烈颤抖起来。
他抓住沐昭时的手腕，却不是推开，而是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我尽量。\"
他哑声承诺，然后突然转身离开，速度快得像是在逃跑。
沐昭时站在原地，看着敞开的房门，指尖还残留着他脸上的温度。
空气中雪松香气未散，提醒着刚才那场危险的亲密并非幻觉。
她回到床上，却再也无法入睡。
脑海中不断回放录音带里自己的醉话。
照片中段临渊温柔的眼神。
以及刚才欲说\"你是我的\"时那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
……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沐昭时听到楼下传来开门声。
她走到窗前，看到段临渊的车停在院子里。
他下车时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窗口，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
沐昭时垂眸看着眼前，她突然想明白了……
段临渊的两个人格本质上是一体两面。
温柔却不安的，
强势却脆弱的……
说到底都是他，相似又完全不同的他……
而现在，她终于看到了完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