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的死有蹊跷，十三年前结案时老刑警力排众议，按照杀人案结的案，如今还没过追诉期。
第二天一早，梁文姿带着连夜整理好的证据去了警局。
负责处理此案的老刑警年前退休了，这案件落到他徒弟手里。
年轻警官对此很有印象，“师父退休前老是念叨这事儿，说不破了这个案是他人生的遗憾。”
“是吗？”梁文姿苍白笑了笑。
“嗯，我师父说过无数次，刹车毫无改动痕迹，几乎就是一场意外。可又处处透露着不对劲，这意外太完美了，完美到让人难以置信。”
年轻警官将人迎进办公室，收下材料，“幸亏没过追诉期，还能为您父亲讨回公道，也算圆了我师父的一个梦。”
……
出来时，警察局大屏正在播放新闻。
裴景明见她出来，迎上去，“警察怎么说？”
梁文姿握紧男人的手，“没过追诉期，还有可能。”
裴景明点点头，“走吧。”
梁文姿迈开步子，余光却瞥见屏幕内容，她脚步顿住。
裴景明狐疑回头，顺着她目光看向电视大屏。
滚动播放的新闻标题十分醒目——沈氏破产成定局，这些债谁来还？
梁文姿攥紧拳，呼吸几分急促。
她双眼通红望着屏幕，混乱场景中，沈明安的脸一闪而过。
裴景明察觉她的不对劲，忙拍拍脊背，“没事了，没事了。”
话音落，口袋里电话声音响起。
梁文姿拿起一看，是沈明安的电话。
“什么事？”
“姿姿，我想再见你一面。”
沈明安声音平静，并无大厦倾倒的焦急不安，反而平静得令人摸不着头脑。
梁文姿目光一冷，“在哪儿？”
“沈氏。”
沈明安望着窗外，挂了电话。
梁文姿赶到现场的时候，才发觉现场有多么疯狂。
记者、警察，乃至被拖欠工资的员工，全都聚集在楼下。
梁文姿进不去，只能走后门。
热闹非凡的沈氏大楼如今依然空洞洞的，穿堂风飘过走廊，吹起七零八落的文件。
这些商业机密，如今就赤裸裸摆在眼前。
裴景明默默握紧梁文姿的手，上了顶楼。
到达办公室时，沈明安正坐在办公桌前，见到两人过来，他面色如常，甚至含笑道：“实在抱歉，现在只有茶水了。”
梁文姿警惕看着他，环视一圈，却不见丝毫端倪。
沈明安面色和蔼，“今天我找你来，只想谈谈心。”
他目光望向裴景明，“裴总成熟，能力强，比之时烬来说，确实是个很好的伴侣。”
他笑道：“姿姿，把你托付给裴总，我很放心。”
梁文姿恨透他这种虚假的温情，毫不留情刺破，“沈董叫我来是说这些事的？”
她目光愤恨，恨不得生撕了对方，“我父亲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你不必再虚情假意！”
沈明安面色一顿，微不可察的变化，却依旧带着笑。
“裴总，我有点事想和姿姿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裴景明微微皱眉，梁文姿却点头，“你先出去，我没事。”
裴景明睨沈父一眼，道：“我就在门外。”
梁文姿点点头。
房门合上，屋内重归安静。
沈明安示意她在沙发坐下，“坦白说，这么多年，我并不觉得亏欠谁。商场如战场，一贯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果没有心机，不够狠毒，只能做被吃的虾米。所以，我做的事情从不后悔。”
梁文姿直勾勾看着他，心中怒意翻腾，“所以你害死我父亲，也从不觉得不对？”
沈明安动作一顿，刻意避开话题。
“喝口水吧。”
他看着茶杯，忽然道：“我记得当时你刚来沈家的时候，知道我喜欢喝茶，每天早晨都会泡一壶茶给我准备着。我知道你在讨好我，可那时候我看着你，想的却是，如果我真有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后来变成了儿媳，也算圆了我的梦。”
梁文姿不接茶杯，脸色木然，语气不耐厌烦，“如果是这种琐事，那我明确告诉你，我后悔了，后悔认贼作父！”
看着梁文姿坚决的态度，沈明安放下茶杯，脸上表情渐缓。
“姿姿，这世上我唯一对不起的人，是你。”
他深吸一口气，“你父亲，梁氏，甚至包括时烬，我从未有这种感觉，可每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总感觉不安。你的眼睛太亮了，亮得令人发昏，恨不得将所有事情都坦白。”
沈父叹一口气，“如果有机会，我想下辈子让你做我的女儿……”
“不可能！”梁文姿恶狠狠瞪着他，“痴心妄想，你这种人下辈子该入畜生道，老天有眼绝对不会让你再做人！”
沈明安抿紧唇，忽地移开目光。
夕阳西下，漫天披红，残阳如血，映照沈父面庞。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不恳求你原谅我。只是市中心那个房子是在你名下，与沈家没关系，算……算我给你的嫁妆吧。”
梁文姿痛恨这种虚情假意，尤其这个人振振有词，并不为自己所做之事感到丝毫懊悔，简直没有人性。
“你没资格。”女人起身，“沈明安，你没资格！”
他是父亲时，有资格，是沈叔叔时，也有资格，唯独变成沈明安的时候，没资格了。
一个害了她父亲的罪魁祸首，怎么有脸给她嫁妆！
梁文姿恨恨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裴景明站在门外等她，见人出来忙上前，“没事吧？”
“嗯，听了些恶心的话。”梁文姿主动抓住男人的手，“走吧。”
裴景明点点头，余光瞥见门缝，忽而发觉不对劲。
下一瞬，房内一声巨响。
梁文姿拧眉回望，还未看见景象，便被男人捂住双眼。
一片黑暗中，她听见裴景明的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别看。”
梁文姿怔在原地，被捂着双眼牵进电梯。
她抬头望着男人，不明所以。
到楼下，原本聚集在门口的众人不知为何散开。
梁文姿回望看一眼，听见有人喊道。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