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彬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眼神瞬间变得轻蔑。
“你怎么来了。”
姜引几乎是咬着牙,胸口一起一伏,“你凭什么卖我妈的东西?”
程文彬脸色一变,“我的东西,我想卖就卖,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搬走!”
“不许搬!”
两个工人左右为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了尴尬。
程文彬一愣,上下打量了姜引一番,目光落在车库外面停着的粉色奔驰上。
“怪不得,这是傍上大款,攀上高枝了,说话都比以前硬气了。”
程文彬冷笑一声,“看你那虚荣市侩的样子,简直和你妈一模一样。”
姜引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爸!”
程弛冲过来,挡在两人中间,“这事分明是你做得不对,你怎么能没和我姐商量就卖姜阿姨的遗物啊,你这样太不尊重人了!”
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居然胳膊肘往外拐,程文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给我滚回家去!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程弛早就烦透了他的道德绑架,“嘁”了一声。
“得了吧,你是把家里的钱都拿去接济老家的亲戚了,正好赶上我妈失业,你在学校收学生家长财物的事又被举报了,职称也没了,你着急给领导送礼平事,没钱了才……”
“你给我闭嘴!”
程文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平时最爱面子,现在当着外人的面被亲儿子揭短,想杀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姜引嗤笑一声,“还真是步步高升啊,程老师。”
当初她大学毕业,在外面租了房子,想把妈妈留下的东西搬走,程文彬死活不答应,还说反正她早晚要嫁人,搬来搬去麻烦,那些家具都是有年头的实木家具,磕坏就贬值了。
现在想想,恐怕他早就有偷偷卖掉的打算了。
程文彬抬起头,正对上姜引冷漠的眼神。
里面那若有似无的嘲讽,仿佛一粒火星,点燃了程文彬心底积压多年的愤怒和怨气。
“一个德行……从以前看见你那双眼睛,我就知道,你和你妈是一个德行!”
程文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姜引的鼻子,仿佛站在对面的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的仇人。
“你们姜家人都是这样……虚伪,世俗,目中无人,高高在上!你们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一群农村出身的跳大神的,和你们这种人扯上关系,我都觉得羞耻!”
程弛皱着眉想上前理论,被姜引一把拉住。
“花我妈的钱读师范,用我妈的关系找工作,住在我妈买的房子里,现在又偷偷变卖我妈的遗物,你还真是一点也不羞耻呢。”
一边嫌弃,一边吃干抹净,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姜引看着程文彬面目狰狞的样子,忽然觉得,他这一辈子,真是可笑又可悲。
拼命想要掩埋的那些“黑历史”突然被扒出来示众,程文彬先是猛地怔住,然后随手抓起一个东西就要砸向姜引。
“胡说八道!”
姜引一下认出,他手里拿的是小时候过生日,姥姥送给她的八音盒。
姜引一直以为被她丢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
“还给我!”
姜引怕他把八音盒摔坏了,忍不住上前抢夺,程文彬当然不松手,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爸!姐!”
程弛急忙上前阻拦,却被刚刚赶来的王慧媛拽到了一边。
“你瞎掺和什么,你爸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
程文彬毕竟是个身高体胖的中年男人,此时又情绪上头,力量爆发中下了死手。
姜引眼里只盯着那个八音盒,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猛地甩了出去。
一个寸劲,后腰直直地撞上旧书桌的桌角。
剧烈的疼痛让姜引闷哼一声,捂着腰半天没站起来。
“你他妈疯了!”
程弛眼一下就红了,冲上去一把将他爸推倒在地。
“老公!”王慧媛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他,嘴里还不住地念叨,“小弛还小,不懂事,你千万别生他的气,他都是为了他姐——”
程文彬坐在一堆杂物和灰尘里,愣了好长时间。
小?
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头蹿得比他还高,而且刚才程弛朝他冲过来的时候,程文彬真以为他会动手打自己。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他怕了。
不过,王慧媛有一点说得没错。
——“都是为了他姐”。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姜引。
程文彬在王慧媛的搀扶下站起身,趁她为自己拍打裤子上的灰时,默默抄起角落里的木棍。
“姐,你没事吧?我、我送你去医院,不对,先给姐夫打电话——”
姜引摇了摇头,弯腰靠在桌子上,额头直冒冷汗。
白倦和黄慢慢去山里闭关练功了,姜引正犹豫要不要动用心神把它们叫过来,忽然,头顶笼上一片阴影。
“小心!”
程弛纵身挡在她身前,下一秒,木头碎裂和锐利物刺进皮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
是王慧媛的尖叫声。
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落在姜引的手背上。
温温的,热热的。
程弛的身体倒在地上,总是聒噪不已的少年终于安静下来,鲜血不断从他头上的伤口涌出,很快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摊。
程文彬手里的木棍“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棍子顶端扭曲的铁钉尖上,挂着一滴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