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云甚至没有转动一下目光。
只是那随意垂在身侧的右手。
食指极其细微地!
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抬了那么一丝!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听闻!
却又仿佛直接在所有人颅腔深处震颤的嗡鸣。
极其突兀地响起!
这声音极其短暂。
如同蜻蜓点水般一闪即逝。
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冰冷质感!
正亡命狂奔!
距离那片倒塌高墙只剩最后十余丈距离的王世仁。
身体猛地一僵!
如同高速行驶的马车被无形的!
坚韧到极致的绳索瞬间勒住了脖颈!
王世仁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脸上的狂喜和希冀瞬间凝固。
被一种极致的!
无法理解的惊恐所取代!
王世仁的双腿依旧保持着狂奔的姿态。
脚尖甚至还在奋力蹬踏着地面。
带起一溜烟尘。
但整个身体。
却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
死死地!
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此刻。
王世仁如同琥珀中的蝇虫!
身体凝固在亡命狂奔的姿态上。
脚尖还抵着一块碎石。
带起的尘土悬在半空。
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按下了暂停键!
那张沾满血污冷汗的惨白脸上。
狂喜与希冀彻底冻僵。
被一种更深的!
骨髓里渗出来的惊恐取代!
眼珠暴突。
死死盯着近在咫尺却如同天堑的残破高墙。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却连一个完整的绝望音节都挤不出来!
扑通!
烂泥般瘫在地上的李默。
目睹王世仁这瞬间的凝固。
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彻底绷断!
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如同离水的鱼最后一次拍打。
脑袋一歪。
彻底晕死过去!
身下那滩混合了失禁污物的水渍。
又悄然扩大了一圈。
浓烈的骚臭味在死寂的清晨废墟里肆无忌惮地弥漫。
钻进每一个幸存者的鼻孔。
混合着血腥与尘土。
构成地狱般的气息!
残破门楼上。
林星云的身影没有丝毫移动!
那随意抬起的食指。
仿佛只是拂去了眼前一粒微不足道的微尘。
此刻已缓缓收回。
重新隐没于黑色风衣的袖口之下!
深邃冰冷的眸光。
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
平静无波地扫过下方那片彻底被恐惧冻结的泥潭!
目光所及之处。
无论是王家!
李家带来的精锐护卫。
还是那些刚刚庆幸捡回一条命!
正努力想在新秩序下讨生活的杨家旧仆。
全都像是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
身体筛糠般抖动着。
牙齿疯狂撞击的咯咯声连成一片。
汇成令人头皮发麻的背景音!
许多人死死捂住嘴巴。
生怕控制不住发出一点声响。
引来那尊杀神的注视!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铅汞。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刮过喉咙的刺痛感。
沉重得令人窒息!
“林……林少……”
一个极度压抑!
带着哭腔的嘶哑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是王福!
王福挣扎着从那五体投地的姿势里抬起头。
额头上的伤口被碎石重新磨开。
血水和冷汗混着泥土糊了满脸。
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
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
王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
动作笨拙得像只肥硕的土拨鼠。
碎石硌着膝盖和手掌也浑然不觉!
王福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敬畏而剧烈颤抖。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腔里硬挤出来的:“林少神威!奴才……奴才们看得真真切切!”
这张家,李家,王家。
狼子野心。
趁林少不在。
就想来强占林少的产业。
抢夺珍宝!
“奴才无能,差点……差点就守不住您交给奴才们的这点地方!奴才该死!奴才万死难辞其咎啊!”王福一边说着。
一边拼命地用额头去磕碰冰冷的地面。
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仿佛这样就能洗刷掉那失职之罪!
林星云的目光终于从远处的身影收回。
那里。
王世仁的身影凝固。
而收回的目光。
如同两口冰锥。
缓缓落在了王福那颗不断磕碰!
沾满血污泥泞的脑袋上!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赞许。
没有责备。
只有一片纯粹的!
俯瞰尘埃的漠然!
王福被这目光一扫。
浑身肥肉猛地一颤。
磕头的动作瞬间僵住。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刚刚升腾起的表功狂热瞬间被冻结。
只剩下本能的!
更深沉的敬畏!
王福的头埋得更低了。
几乎要把脸塞进碎石缝里。
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以后,看好这里。”
林星云的声音响起。
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细微的噪音。
烙印在每一个竖起的耳朵里!
依旧是那种毫无波澜的语调。
仿佛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福猛地抬头。
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恐惧。
让那张血污纵横的老脸都扭曲起来!
王福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是!是!奴才遵命!”
“奴才王福,还有这里所有没死的,从今往后。”
“这条命就是林少的!”
“就是林家的!”
“奴才一定替林少看好这份家业!”
“看好这海城别院!”
“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捣乱!奴才发誓!”
王福激动得语无伦次。
唾沫星子横飞。
指天画地地赌咒发誓!
身后的那些杨家旧仆和幸存的三家护卫。
此刻也如梦初醒。
挣扎着爬起来。
学着王福的样子。
朝着门楼方向疯狂磕头。
口中发出混乱而卑微的呼喊。
“愿为林少效死!”
“誓死守护林家产业!”
“林少开恩啊!”
一时间。
废墟上磕头如捣蒜。
沉闷的砰砰声响成一片。
混合着压抑的哭泣和恐惧的喘息!
林星云对脚下这片卑微的!
散发着骚臭与血腥的忠诚泥沼。
再无半分兴趣!
那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投向东方天际!
那里。
鱼肚白已彻底褪去。
初升的朝阳正努力挣脱最后一丝云层的束缚。
将万道金光泼洒向饱经摧残的大地!
晨曦勾勒着废墟的轮廓。
也映照着门楼上那孤峭的身影!
海城的一切喧嚣!
血腥!
算计!
臣服!
在这一刻。
都化作了视野尽头模糊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