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至淳下意识问道:“烧给你做什么?”
蜜儿双手掐紧了几分,厉声道:“当然是拿给判官看,免得判官见着我,还以为那哭丧鬼是我杀死的,将我打入炼狱。”
又道:“要不是你推我下井,害我成了地缚灵,我早就投胎转世了!”
尚至淳被掐得直翻白眼。
忙道:“好,好,我写,我这就写。”
蜜儿闻言,松开双手,道了声“我去取笔墨纸砚过来”便退出床帐。
尚至淳喘了几大口气,忽而想起自己床底下的暗格里藏了一把桃木剑,瞥了眼帐外,没看到蜜儿。
立刻翻身趴在床上,摸向暗格开关。
“嘭”一声轻响过后,暗格探出,他抓起那把只有他手掌长的桃木剑,推回暗格。
而后把桃木剑藏在身下。
刚藏好,蜜儿就掀帐进来,把一张隐几放到榻上,又将笔墨砚台纸张摆好,道:“把你姨娘和你干的好事都写上去。”
尚至淳不动声色地应道:“好。”
悄然伸手去抓桃木剑。
抓到后大喝一声“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用力刺向蜜儿胸口。
岂料蜜儿似早有所料,闪身避开并在他后脖颈拍了一下,前所未历的剧痛瞬间袭来,他差点晕过去。
紧接着他的手腕也被拍了一下,同样袭来钻心疼痛。
他下意识松手,桃木剑坠落在床。
蜜儿拿笔将桃木剑推到地上,冷笑道:“居然还想对我动手?我看你是活腻了,想跟我一起到地府见判官。”
尚至淳没想到这头厉鬼如此不好对付,忍着痛道:“我、我这就写。”
说完生怕蜜儿要了他的命,抓起墨锭拼命研磨。
蜜儿将笔丢到纸上。
他提笔蘸墨,把庄姨娘的谋划和他“迫不得已配合”所做的事情写上。
好不容易写完,蜜儿瞥了一眼,道:“还缺了两桩。”
他怔了怔。
“哪两桩?”
“前国公夫人的死和刘奶娘的死。”
刘奶娘就是尚宸奶娘,骆氏往尚宸囟门扎完针后,尚宸哭闹不止,庄姨娘担心刘奶娘察觉端倪,事先让人偷了刘奶娘打给自己儿子的长命锁,私下威胁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自己掂量清楚。
尚宸一死,刘奶娘便迫不及待返乡,庄姨娘知她爱吃酒酿丸子,特地让人在路上冒充小贩,兜售了一碗放了毒的酒酿丸子给她。
刘奶娘就被那酒酿丸子毒死了。
这事尚至淳清楚。
但前国公夫人的事,他还真不清楚。
“我嫡母是病死的。”他回道,“我不知道跟我姨娘有没有关系。”
蜜儿问道:“那就是和你有关系?”
尚至淳:“……”
“和我也没有关系!”
“行吧。”蜜儿勉为其难道,“那就先把奶娘的给写上。”
尚至淳有心问她为何连奶娘都要写,奶娘跟她又没关系,但后脖颈实在太疼了,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份痛苦。
于是顺从地写了下来。
写完后,按蜜儿的要求,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盖了自己的私章,按了手指印。
墨迹一干,蜜儿就将纸折叠好,把帐幔挂起来,转身说了句“带走”。
一个倒八字眉、三白眼、额间凝着个“川”字的男人带着两个高大威武的男子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悚然一惊。
“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怎么还把我交给判官!”
蜜儿回首一笑:“这是刑狱司的张提刑官。”
尚至淳:“???”
刑狱司?
刑狱司什么时候连鬼怪的案子都能审了?
迷惑之际,他扫了眼地面,惊愕发现,不管是蜜儿,还是这三个男人,都有影子!
“你、你没死?”
他失声惊呼。
“蜜儿”抬手,自额角向下,撕下脸皮。
脸皮下赫然是冯清岁的脸。
尚至淳:“!!!”
蜜儿竟然是冯清岁假扮的!
他猛然想起,方才听到的“蜜儿”声音并不十分像,只是他太过紧张,不曾留意——潜意识可能以为鬼和人的声音就是有区别的。
他就这么被骗过去,当着刑狱司提刑官的面,写下了供词?!
脑海忽然掠过一道身影。
“那个小五,也是你们的人?!”
冯清岁好心为他答疑:“是。菊儿也是我们安排的,她没死,只是躺了一回尸。”
尚至淳:“……”
今晚的事情,竟然彻头彻尾都是圈套。
他就这么一无所知地钻了进去……
一刻钟后,庄姨娘被彩姑摇醒。
“姨娘,快醒醒!”
庄姨娘揉了揉因没睡够而难以睁开的眼睛,看了眼窗外,拧眉道:“天还没亮,你喊我起来做什么?”
彩姑一脸惊惶:“大理寺的提刑官来了,要见您。”
庄姨娘神色一顿。
“见我?”
便是有人发现骆氏死了,报到大理寺去,大理寺的人来了,也该找世子,怎么会找她一个姨娘?
“那提刑官就在二门候着呢。”彩姑回道,“说是您涉嫌谋害人命,要羁押你回大理寺,您不出去的话,他们就进内院拿人。”
庄姨娘:“……”
蝶儿那丫头的父母还被她捏在手上呢,敢把她交代出去?
不过就算那丫头指证她,也没有任何证据。
她倒不怕去大理寺对质。
起床更衣,画了个淡妆后,她带着彩姑去了垂花门。
那提刑官长得跟吊丧鬼似的,灯光又昏暗,她打眼一看,差点吓一跳。
“怎么让几位大人干站着?”她问候在垂花门的仆从,“也不知道请几位大人到会客厅坐一坐,喝杯茶。”
仆从嗫嚅道:“张大人说他们没空喝茶……”
庄姨娘歉笑道:“招待不周,见笑了。几位大人深夜寻我,所为何事?”
张提刑官面无表情道:“庄氏,你涉嫌谋害他人性命,请跟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
庄姨娘笑意一顿,讶异道:“我涉嫌谋害人命?您该不会找错人了吧?”
“有人亲口指证是你所为。”
张提刑官回道。
庄姨娘敛去笑意,淡淡道:“一个奴婢的证词,可做不得数。”
张提刑官挑眉:“谁和你说是奴婢?举证之人,是你们尚国公府世子。”
庄姨娘:“???”
尚国公府世子?
那不是,她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