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亦飞这么问，孟子涵慢慢地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那张挂满泪痕的小脸格外脆弱无助。
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一次蓄满了眼眶，大颗大颗地往下滚，砸得人心头发紧。
“我……我也不知道……”她的声音又轻又哑，茫然地道。
“姑父现在就想着，赶紧把我这个累赘甩出去。”
她说到这里，目光紧紧锁住顾亦飞的眼睛，让他看清自己全部的绝望。
“可是我的名声已经这样了，哪还有正经人家会要我呢？”
她抽泣着，身体又开始发颤，“他天天在家里骂我，说我丢尽了叶家的脸。”
“还说，还说再不听话，就把刘明轩那个混蛋找来，让他直接把我带走。”
一提到那个名字，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抖，像是特别害怕。
她仰起脸，满眼敬佩，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亦飞哥，你是大学生，有文化，见识也比我多。”
“你帮我想想办法，行不行？”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亦飞拧紧眉，对叶政华满腔怒火。
“你姑父怎么能这样！他见的世面比你多，当初怎么不知道拦着你，现在倒把责任全推在你身上。”
“再怎么说你也是他从小养大的，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不管你的死活！”
孟子涵的眼神一暗，心里很是不悦。
怎么光顾着骂人，不说重点？
他难道不该挺身而出，为自己找个安身之所？
难道非要我明说不可？
可现在这情况，她根本没法把话题扯上去啊。
孟子涵用力咬住下唇，把心里的那份焦躁强压下去。
她迅速调整好情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委屈。
“是啊，我也不知道姑父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狠心。”
她眼珠一转，又抛出一个新的信息，让自己的处境更加悲惨。
“前段时间，他跟办公室里一个年轻姑娘不清不楚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才看我和姑姑越来越不顺眼，巴不得把我们都赶出去，给他们腾地方。”
听到还有这种龌龊事，顾亦飞的脸色更沉了。
他看着孟子涵憔悴的脸，又愤慨又怜惜。
“竟然还有这种事？难怪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真是苦了你了。”
眼看他还是不上道，孟子涵心一横，决定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希望这根榆木脑袋能听懂她想要的是什么。
“叶家不是人待的地方了。”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他们这么作践我，可我没本事，自己根本逃不出去。”
她直勾勾地望着他，“要是……要是有个人愿意收留我，和我在一起，带我离开那个家，就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亦飞要是再听不懂孟子涵话里的意思，那就是十足十的傻子了。
幸好他虽然愣，却不傻。
他抱着孟子涵的手一下松了。
“在一起”这三个字劈头盖脸砸下来，将顾亦飞对孟子涵的怜惜砸碎得干干净净。
要是在高中那会儿，他听见这话，或许会很高兴。
那时候的孟子涵，说话细声细气，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个需要人小心护着的水晶娃娃。
可现在呢？
他看着眼前这张眼泪横流的脸，只觉得那眼泪背后全藏着算计。
孟子涵柔弱的神情下，裹着坚硬的、让人不舒服的企图。
光是想着要和这样的她过日子，他就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
孟子涵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僵硬的身体，还有那份骤然抽离的温度。
她错愕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亦飞哥，你怎么了？”
顾亦飞猛地站直身子，手臂也从她肩膀上彻底挪开，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他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小涵，”他开了口，嗓子有点干，“我知道你现在不好过。”
“但是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得慎重对待，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能冲动。”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恳切又理智。
“你想要离开叶家，有很多法子，不是非得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才能得到拯救。”
“你看你表姐叶林晨，她不就是个例子吗？”
”当时她还只是个学生，刚来到江城，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找到工作，一步一步，从那个家搬出来了，生活越来越好。”
“我相信，你也能行。”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这话虽然是鼓励，却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孟子涵的希望上。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顾亦飞，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怨怼和受伤。
“亦飞哥，现在连你也要拿叶林晨来踩我吗？”
“我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是因为谁？还是不因为她！”
她的声音尖利，“要不是她，我高考能考砸吗？要不是她，我会被人骗吗？”
“我以为，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你也不会，你也不会跟他们一样！”
她的下嘴唇被咬得发白，带着哭声道，“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可你现在也……”
话说到一半，她就哽咽着说不下去，索性用手捂住脸，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那哭声悲悲戚戚，满带着委屈与伤痛。
听着这哭声，顾亦飞心里那点不忍又冒了头，但他很快就把它压了下去。
他知道，今天要是心软了，搭进去的就是自己的一辈子。
他垂下眼，看着她颤抖的脊背，心肠难得地硬了起来。
“子涵，我刚才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
他的声音平稳，完全没有被她的哭声影响。
“你要是真想离开叶家，我可以帮你想别的办法，但不是你说的这种。”
“你要是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了，我只有这点能力。”
他说完，不再看孟子涵，转过身，迈开步子就往楼上走。
楼梯口的光线吞没了他的身影，孟子涵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心中满是愤恨。
既然你顾亦飞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我们注定了是夫妻，你想避开，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