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傅淮礼大胆又戏谑的声音落下,围在病床旁的医生和原本躺着的向飞临都同时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梨初只恨不得原地钻入地缝,最好这辈子都不要重见天日。
她堵着一口气,闭着眼睛拉起袖子:
“您随便抽!往死里抽!”
“我!不!怕!疼!”
明明自己紧张得紧紧咬着嘴唇,内心却忍不住暗骂着——
就疼死你!疼死你!疼死你个傅娇娇!
结果医生把针头没进去的时候,梨初还是免不得蹙了下眉,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见傅淮礼眉头深了又深,还是腾出另一只手,像安慰一样拍了拍他的手背:
“好了~乖,不疼。”
“待会儿给你吃颗糖好不好?”
傅淮礼的手始终按着梨初的肩上,目光凝重地看着那个逐渐满上的血袋:
“可以了可以了,不是说按照最少的量抽吗?!”
“你们有没有什么人造血浆的,就不能兑一兑吗?”
“……”
傅淮礼像尊大佛一样杵在这里,医生连半毫升的血都不敢多抽,连给梨初止血的动作都做得小心且利落。
就在医生拿着血袋往病床方向过去的时候,想过去看看情况的梨初被傅淮礼拦住了:
“你出去外面沙发休息一下,我让医生给你哥做完治疗之后,会顺便帮他做全套身体检查。”
“你也不用太担心,更不用为了自己没接到你哥哥电话而内疚,并且,特殊血型的捐献者我也在动用资源跨国界地联系了。”
温暖而坚定的话语传来的那一瞬间,梨初只觉得眼前的傅淮礼好高大伟岸——他好像真的放下了和自己哥哥的成见和胜负欲,也真的把向飞临当成自己的哥哥。
她仰起头看他时,眼睫已有些湿润:
“傅淮礼,你真好,对我好,对我哥也好~”
傅淮礼“哼哼”了一声:
“我没那么好。”
“对你好是理所应当,对你哥好,主要靠小气。”
“你放心出去休息吧,你哥这里有我,我可以保证他死不了。”
回想起来,上次向飞临住院,也是傅淮礼照顾的,还给他做了极其丰盛的饭菜来着,梨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放心地走了出去。
可就在她刚走出来的时候,恰好迎上一个女生刚从洗手间出来,语气算是关切:
“飞临哥,他没事吧?”
面前这张脸,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尤其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很漂亮,是让人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那种。
那女生还穿着牛仔上衣配白纱裙,好像,她也有好几件类似的搭配。
梨初的目光紧接着便不自觉地落在那女生左手无名指和小指上,那上面,恰好各有一个银灰色戒指。
这个款式和颜色其实还算常见,只是——
另外一个习惯在左手无名指和小指上戴银灰色戒指的人,恰好就是傅淮礼。
女人,总是多疑且敏感的。
眼下,让她看见另外一个女人,与自己的男人在同样位置戴同样款式的戒指,心底那道弦总归免不了微不可闻地触动了一下。
还没等她发问,那个女人倒是坦荡地自我介绍了起来:
“我是飞临哥新的助理——李木子,以前也在w城做医生。你就是初初吧?”
“其实,小时候我也是和飞临哥他们一起长大的,不过十岁那年我就出国了,那时候你还没到向家来,所以我们就很遗憾地错过了。”
哦,并没有觉得很遗憾。
梨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度敏锐,她总觉得这位李木子口中故意提到的这个“他们”,主要包含了傅淮礼。
算起来,她应该是差不多在十三岁才加入了向飞临的圈子,在她印象中,去海边游玩堆沙子城堡那次,她才第一次见到傅淮礼。
不管怎么说,对方在年龄上也算长辈,梨初还算维持善意和礼貌地点点头,叫了一声“木子姐”。
李木子笑了笑,目光也落在她的戒指上:
“我刷热搜刷到你被求婚成功了。恭喜你,戒指很漂亮。”
说完,她下意识把自己左手的两个戒指拿下来背在身后,一副不想让她看清的样子:
“我并没有结婚,你也别误会些什么。”
“这只不过是我从十岁那年就戴着的戒指而已。”
不是,谁问她了。
梨初淡淡地“哦”了一声:
“那您十岁的时候手指就挺粗啊,戴了十几年戒指,手指都不带变形的。”
李木子:“……”
此时,孟庄带着医生从向飞临房间走出了来,那几个血液专家说会回去研究治疗的方案,又简单叮嘱了一下病人刚输完血,不建议受太大的精神刺激。
没多久,向飞临也自己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傅淮礼原本是双手插兜慵懒地走在他身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抬头瞥见梨初还站在门口,便忽然双手抬起来,扶上了轮椅的把手:
“大舅哥~您不要着急哟,我来推你。”
向飞临:“……”
李木子迎了上去:
“淮礼哥,你还记得我吗?”
傅淮礼的目光这才缓缓地从上至下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仿佛才看见她这个人一样。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谈不上太大的反应:
“你哪位?”
“我是李木子呀,小时候因为你的名字和我的姓氏连在一起,都是Li,飞临哥还经常开我们玩笑呢!我们也算是好久不见了,现在我是飞临哥的助理呢。”
李木子说话间,就伸出了手。
傅淮礼也不客气,直接把向飞临的轮椅飞快地转了个方向,差点没把人给甩下去。
而轮椅的把手,就这样稳稳当当地落在李木子伸过来的手上:
“助理啊?那你的人,你来推吧。”
李木子扯了扯嘴角:
“还好有你和初初,飞临哥才没事。这都差不多天亮了,你还有准点吃早餐的习惯吗?不如一起吧,我给你们都煮点面条。”
“毕竟这么久没见了,大家都是老朋友,刚好,也可以一起叙叙旧。”
傅淮礼下意识先看向了梨初,她的心情好像没有特别好的样子。
也不知道这个李木子跟梨初刚刚说了什么,这让傅淮礼多多少少有些不爽。
早知道外面有别人,他肯定选择把向飞临一个人晾在病房里,风干都行。
今天这个“旧”,他非叙不可了。
毕竟不高兴总得找个地方出出气,既然这李木子是向飞临的助理,那他就找机会捅向飞临两刀好了。
李木子把向飞临推到了餐桌边的时候,傅淮礼也远远地给梨初拉了张凳子。
向飞临挪了下轮椅的方向,往梨初的位置靠了靠,先开了口,声音还有几分虚弱:
“今晚打电话给你也是个意外,但更没想到,是傅淮礼打回来给我。”
如果说梨初第一次在夜里没有接他的电话,让他多少有些灰心,可在凌晨血液流失意识模糊的时候,听到回电话的人是傅淮礼,对他来说更是当头一棒。
虽然他早就知道,初初已经搬走了,大概率已经和傅淮礼住在了一起,但真到了赤裸裸真相摆在眼前的这一刻,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傅淮礼直接默默拉开了向飞临的轮椅,又拉了凳子,挤在两个人中间坐下:
“不用太感谢我,你好好保护自己的血管,别动不动就受伤坑我老婆的血,我就谢天谢地了。”
向飞临显然对他那句过于自然就喊出来的“老婆”颇有微词,轻轻咳了两声:
“虽然是求了婚,但毕竟你们两人还没有结婚,属于未婚男女,就算是男女朋友也该——”
傅淮礼却眉头一挑打断了他:
“哟~你就不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