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一家名为“爵”的画廊里。
黎子晋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模样开口道：“五千？”
画廊老板李涛推了推眼镜框，翘着二郎腿很是认真地笑道：“黎先生，你看当年事情闹得那么大，除了我这还谁敢要你的画。”
“我是真的对你这几幅画印象深刻，也欣赏你对艺术的追求。”
“当时市场好，我给你开两万一幅画！”
画廊老板李涛摇了摇头道：“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啊，社会经济也不景气，你看我这画廊经营那么多年，哪试过这两年那么惨淡。”
他拍了拍黎子晋的肩膀，凑过去身子小声道：“就你当年卖的那些仿品，放到现在也得缩水一半。”
“我是真的没骗你。”
说罢。
画廊老板李涛耸了耸肩，又拿起这三幅画仔细地打量起来，然后笑道：“这样吧，你既然说困难，也有需求。”
“也别折腾了，一幅作品八千，我凑个整给你两万五。”
“你要觉得价格合适，回头如果还有这种作品，我一样给你收，怎么样？”
画廊老板李涛笑着打趣道：“你要一个月画一幅，那也比到外面打工好是不是，况且哪天走运了呢。”
黎子晋显得很是为难。
说实话如果是一般的画这个价他是可以卖的。
但这三幅他觉得不止，在他的心里最理想价位起码要比现在对方开价翻一番。
他脑海里又恍然想起了家里那台老旧的电视，还有已经坐得垮下去的沙发……
家里的惨景历历在目。
老婆一个月四千多的工资别说给家里换点好的家具电器，就是勉强养活孩子，想吃点好的都舍不得。
现在自己刚出狱而且还有案底背景，恐怕稍微有点条件的工作都不符合。
他倒是知道那个骑着电瓶车后面放着大箱子的是什么人了，原来是给人送外卖餐的，听说一个月也有好几千，倒是适合自己。
“我考虑一下吧！”
画廊老板李涛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那行，你继续考虑，我还有事！”
这个时候黎子晋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老公，你回来的时候到菜市场买条鱼吧，我想炖个鲫鱼汤。”妻子在电话里交代道。
“好，我知道了，鲫鱼是吧！”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决定主动要价！
黎子晋走了出去，跟正在画廊走道里欣赏着挂壁作品的老板喊道：“李老板，咱也别浪费时间了。”
“我是诚心来卖你画的，我也可以坦白告诉你，这三幅作品我现在再画一次也出不来这种感觉。”
“一万五！”
“我心里的底线，要不谁缺钱的话，你就是给我多少钱我也不卖。”
他语气认真严肃地望着对方，他相信一般人可能不懂得欣赏自己的作品，但这个画廊老板肯定懂。
只不过是想压低价格捡个便宜，说不定转手五六万就卖出去了。
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人家能卖是人家能耐。
然而下一秒。
黎子晋就呆住了，表情甚至有些僵硬和难看。
画廊老板李涛像是在看一个幼稚的艺术家那般，他用戏谑地语气嘲讽道：“拜托，我给足你的面子了！”
“这要是一个大学生过来，我肯定就是一千，好一点就两千。”
“爱卖不卖，不卖滚蛋！”
“我现在给你开到八千你还不满意？”
“你现在到外面问问，谁认识你？”
“啊？”
“黎子晋，你就是一个卖假画的，你这辈子都完了你知道吗？”
“你永远都出不了头，你的画就是废纸上稍微好看一点的东西，甚至我都不敢告诉别人是你的作品。”
“你跟我要价一万五？”
画廊老板李涛有些讥讽地表情笑道：“你是哪根葱？”
黎子晋眼瞳瞪大很是难以置信地望着对方，他嘴巴微微张开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完全没想到。
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对方能够懂得自己。
懂得艺术的价值。
但刚才那句话就像是一把刀捅进了他的胸口。
黎子晋咬着牙死死地拽着拳头，他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愤怒，他压着嗓子道：“我算看出来了，商人就是商人，永远都打着艺术的幌子在剥削。”
“像你这样的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说罢，他便抱着自己的那三幅作品，从走道里走了出去。
画廊老板李涛板着脸应声道：“是，我是商人，要不是我这些商人，你以为你们的画能卖的出去？”
“醒醒吧，你自己好好看看画廊里的作品，多得是！”
“值多少钱还不是我说了算。”
“别把自己搞得那么高尚，你把那玩意放在自己家里一百年，也没有人瞧得上。”
眼看着黎子晋就要走出去，他还笑着摇了摇头，实际上像是这种年轻的艺术画家，他还真的是见的多了。
一个个都把自己的作品当成宝。
殊不知在别人眼里也就那样。
这年头谁还讲究艺术，得有名气才值钱。
你要是大师宗师在协会是挂个名，随便来个几笔写个字画都值千金，回头换一个人就是废纸。
黎子晋没有理会对方，来到画廊外头打了一辆车离开。
……
长陵西街
此刻谁也没想到。
这本来以为是开玩笑的黄牛行为，竟然真的形成了市场。
问天阁每天只接待五百名客人，这些客人都可以前来购买平安千纸鹤，也就是意味着大师会推算是否平安。
而如果说要现在取票排队，就得得大半个月。
这个势头非常猛，甚至最新的一张票已经要去到24天后了。
对于一些着急有要紧事的客人，或者不在乎那点小钱的人来说，直接从其他人的手里买一张这两天就能上门算卦的票是非常好的选择。
为了避免新来的客人不懂规矩误会，所以此刻在问天阁的门口又多了一个新的宣传牌。
“所有客人可凭票前来购买平安千纸鹤，大师将会每日在五百名上门的客人里，挑选出十名以内的幸运儿进行卜卦亲自指点。”
“请勿相信黄牛的报价，以及所谓肯定能约大师算卦的途径，别上了骗子的船！”
李默闻看着这新贴出来的宣传公告，很是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正准备回头的时候，恍然间就楞了一下，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才定睛朝着路上的那个男人望去。
映入眼底的数据让他眼瞳微微放大，不由感慨，有点东西啊这个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显然对方运气不怎么好。
而且侧面反应了一件事，那就是明明艺术水平极高，却似乎被埋没了？
如今这个社会，小丑在殿堂。
大师在民间。
本来以为只不过是一句玩笑，但这一刻他觉得居然还真的有点道理了。
想到这里，李默闻便笑着喊道：“黎先生，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