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颤抖的双臂,没有清理满手的血迹,舞蹈家再次从幕后走出,时而在舞台上旋转,时而挥舞起双臂。
在武器的威慑下,观众们都闭上了嘴,如最开始那样,他们屏气凝神,紧盯着舞台,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舞蹈来到了高潮。
舞蹈者如飞鸟般跳起,张开双臂,双眸紧闭,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又转过身,向右跨了一步,双手像获得了解放似的舞动。
这种杂乱无章,如达达派剧作家似的舞蹈让观众们难以欣赏,有人想低头去忙自己的事情,但下一刻,他的脑袋就狠狠挨了一棍,捂着疼痛难忍的脑袋,砸在了地上。
“啊……”被攻击者蜷缩成一团,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求饶,但并未获得任何怜悯。
早已倒向秩序会的卫队士兵们伸出手,将他拖出了人群,从腰间取出手枪,先是打穿脚踝,又举起尖刀,无情地刺入胸膛。
惨叫声不断地涌入耳中,但有了前者,观众们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紧盯着舞台,就连余光也不敢投去。
刺耳的惨叫声很快停止了,士兵们从那人的胸膛中取出一颗心脏,看看它的样子!如此鲜红,如此炽热,又如此美丽,它还在猛烈的跳动呀!
鲜血被跟随着它被一同拽出,远比红地毯更加鲜艳夺目。
“看看!”士兵高举着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就像表演道具似的把它往台上一丢。
舞蹈家并没因这突然的“表演道具”而感到意外,她提起裙子,走到跳动心脏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在手心。
她一只手将心脏举高,另一只手指着被掏空的尸体高唱道:“头脑将变成骷髅,而现在已经空虚!”
鲜血浸湿了她的裙子,尘埃弄脏了炽热的心脏,观众们惊魂未定,看着台上逐渐癫狂的舞蹈者,只想着移开目光,但这么做后果就摆在眼前。
终于,有人崩溃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挂着惊恐,手在空中无助的发抖。
“放……放我回去……我要回家!!”
“不,先生,这就是您的家。”一人走上前,他的臂膀上挂着秩序会的标志,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仍挂着笑容。
“这是监督员。”亚恩表面上还维持着平常的表情,但心里却依旧是惊涛骇浪。
与克劳森的秩序会不同,卡利克勒秩序会下的监督员通常都是佩戴秩序会的标志来区分监督员与普通成员,也更接近21世纪的秩序会。
监督员走到这位满脸惊恐的先生面前,抬手阻止了想要开枪的一众,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这副微笑让他更加的惊恐,就连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不……不不!这不是我家!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再顾不上可能打中脑袋的子弹,先生推开观众手胡乱的挥舞,脚也开始不听使唤。
当他即将冲到屋门口时,门外的士兵忽然伸出手,把他拽过去,在一声声惨叫中,鲜血逐渐渗进了屋内。
没一会,一位奄奄一息的先生被重新推了进来。
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的困难,他的一只眼已经被戳瞎,只留下另一只连睁眼都困难的眼睛观察这美丽世界。
这只时而张开时而紧闭的眼睛正惊恐的看着监督员迈着轻盈的脚步向自己走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咽喉已经被刺破,鲜血从受伤部位汩汩流出。
他的脸色苍白,喉咙像是被掐住似的,仿佛下一刻,他就将被剥夺呼吸的权利。
“放轻松些,先生,他们仍然很温柔,至少没有向他那样,”监督员走到他身前,蹲下身,指了指被掏出心脏的那人,“您仍然是完好无损的,至少您没被剥夺任何属于您的东西,不是吗?”
但这位先生哪有心思听他的话啊!
他想要捂住流血的部位,但实在是太多了,鲜血从伤口流淌在地上,逐渐逼近了舞台,如同一条红色小蛇般,费尽力气的想要爬上去。
“您像是一幅美丽的图画。”监督员笑了笑,站起身,后退几步,像是在欣赏美景似的仔细看了半天。
片刻宁静后,监督员忽然开口了:“您仍然想回家吗?”
地上奄奄一息的可怜虫顿了一下,他的脑袋稍稍离开地面,用尽力气摇了摇头。
“您不在乎在费城的房子了?您不在乎您在芝加哥的投资了?您可是跟着那些投资商们砸了一万美元进去。”
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摇头。
“您真的是自愿的吗?”
这一次是点头。
监督员像是很满意这样的回答似的,挥了挥手,说:“他值得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一名哈利法斯克卫队士兵走上前,拽住他的脚,把他拖出了表演地,随着一声枪响,这漫长的酷刑结束了。
监督员站上舞台,扫视一圈观众,喊道:“女士们,先生们,把它当做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笑柄吧!”
“无疑,这是一种日常的平淡形式,它经常再现于生活场景之中,就像不久前的芝加哥。”
“国民警卫队、警察、哈利法斯克卫队、富人、庶民,他们的尸体被堆放在广场、街道,又或许是随意的扔在路边,任由他们腐烂生蛆。”
“它被分散在一切人的罪恶、苦难与荒唐之中。死亡所带来的毁灭已经微不足道了,因为它已无处不在。”
“因为生活本身就是徒劳无益的口角、蝇营狗苟的争斗。”
“它躲在日常的症状之中,这些症状不仅宣告着死神已经君临,而且还表示它的战利品不过是一个可笑的俘虏!”
接下来,是早已被提及的话语——
“头脑将变成骷髅,而现在已然空虚。”
“要想发现骷髅的笑容,人们只需掀掉一块帘布。”
“这种东西既不是美,也不是真!”
监督员举起了双手,沉浸在自己的演讲之中。
听众们都屏住了呼吸,恐惧蔓延到了全身各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缄默笼罩着表演地,直到第一个人举起双手鼓掌,才出现了新的追随者。
他们发出了最热烈的掌声,并非因其优秀的演讲,而是一个简单的理由——为了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