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手轻脚的起身,先是舒展了下胳膊,又来到窗户前,往外看了看,外边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时间到了吗?”高才学沙哑的嗓音响起,黄婉贞轻轻的“嗯”了声。
两人配合着,把李教授从上铺抬到了车厢地面,黄婉贞把提前准备的食物、水和手电筒递给高才学,等他拿了,才转身去抬窗户。
窗户被推到上面,
“轰隆——轰隆——”
火车行驶的声音大了不少,
黄婉贞让开位置,让高才学走到窗户旁,“是你先跳下去,还是先把李教授扔下去。”
看着窗外,高才学有些后悔的问道,“有大件衣服吗?我想给李教授裹一件。”
黄婉贞摇摇头,“没有,天热,我只带了几件薄衣服。”
这时,一直没吭声的宋文茵,突然开口了,“我带了件非常喜欢的裘皮大衣,价值估摸在五百块钱。”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高才学沙哑着嗓子同黄婉贞说,“密斯黄,我能借你五百块钱吗?”
黄婉贞轻声说道,“可以。”
宋文茵拿出了自己喜爱的裘皮大衣,在怀里抱了抱,递给了黄婉贞。
黄婉贞接过后,同高才学一起,穿在了李教授身上,幸亏李教授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很快就穿好了。黄婉贞看了看李教授的脑袋,转身又在宋文茵打开的箱子里找了件裘皮披肩。
“哎,那件两百块。”
“嗯,到了上海,给你。”黄婉贞一边说着,手下不停,直接把李教授的头裹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后,黄婉贞同高才学合力把李教授从窗户里推了下去,高才学紧跟其后,毫不迟疑的跳了下去。
夏夜清凉的风吹进车厢,黄婉贞站在窗前久久不动。
直到……
“困死了,快关窗睡觉。”宋文茵抱怨着打了个哈欠。
“哎!”黄婉贞回过神来,把窗户拉了下来,锁死后,才上床合衣躺下。
接下来倒是一切顺利,下了火车,叫了出租车,黄婉贞带着宋文茵直奔瑞金路37号洋房。
这次来之前,黄婉贞并未给他们信,到了后,红英娘给他们开了门。
“黄总和宋董来啦?哎呦呦,太太指不定多么高兴呢。”
黄婉贞笑笑,“不用去特意告诉她,晚上下班回来,就见到了。”
“先去帮宋董安排个房间,路上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待晚上黄董氏、秀竹、海立和陈寒风回来,大家又一番热闹。
黄董氏拉着黄婉贞的手,不住的打量,“高了,瘦了。”
宋文茵笑道,“婉贞可没瘦,还胖了呢。”
黄董氏摇头,“瘦了,瘦了。”
宋文茵坚持,“胖了,胖了。”
黄婉贞但笑不语,还是宋文茵让她自己说胖了还是瘦了,黄婉贞才含笑道,“胖了。”
“我说了没?就是胖了。”宋文茵好似得了什么奖似的,得意非凡。
众人吃了饭,聚一起聊了聊铺子里的事,时间不早了,才散去,各回各房。
黄婉贞回到三楼,取了张支票,又去二楼敲宋文茵的房门。
宋文茵隔着门问,“谁啊?”
“我,婉贞。”
宋文茵穿着身真丝睡衣给黄婉贞开了门,“进来吧。”
黄婉贞进去,反身关好门,才把支票递给了宋文茵,“七百块。”
宋文茵拿了个毯子垫在了床上,示意黄婉贞坐,“你还真给啊?又不是你用的,凭什么你给?”
黄婉贞被她说的,脑袋卡了壳,“啊?不是你要的吗?”
宋文茵双手叉腰,一副彪悍样,“是我要的,我跟那高教授要的,又没跟你要。”
“你回北平后,就去找那个高教授要账知道不?你等着,我给他写个欠条,如果他暂时没钱还,你就让他在欠条上签字按手印,他是大学教授,每月好几百块的薪水哩。”
黄婉贞有气无力的“哦”了声,被宋文茵一巴掌拍在背上,“打起精神来,不就是要账吗?你要是不行,我就让我五哥去,他最喜欢要账,也特别擅长要账,不过他会收中间费。”
黄婉贞歪头看她,“你五哥谁啊?”
宋文茵撇嘴,“说了你也不知道,叫宋文栩,黑白通吃。别看名字好听,用我爷爷的话说,天生反骨,越不让干啥,就越喜干啥,六亲不认,就是我们这些亲人求他办事,也是要花钱的,而且一分钱不给少。”
“不过对我这个妹妹,比对兄弟好,至少小时候给我买过小食吃,就是太抠了,买那么一丢丢,还老挂嘴上。”
“你都不知道,我五嫂可惨了,他总打我五嫂,我五嫂都快被他打疯了。”
黄婉贞一听,就摇了头,“还是别找你五哥了吧,事情因我而起,我去找高教授要。”
第二天,黄婉贞就随宋文茵去了上海吉祥堂,并把一楼的一间接待室,改成了宋文茵的办公室。
“我是来这边上学的,公司里的事,还请林经理多多费心。”宋文茵笑着伸出手,林则忻连忙握了下,“是我该做的,宋董和黄总放心,我一定为公司尽职尽责。”
下班后,宋文茵请公司的员工去丰宾楼吃饭,说起现在的上海,物价已经平稳,粮食价格已经下来了。
“哎,说起这个,我真是佩服黄总的高瞻远瞩,要不是您早早的备了那么多粮食,员工们可就要饿肚子了,就是咱们吉祥堂生意,也乘了那次的东风,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就起来了。”林则忻端起酒杯,“来,我敬黄总一杯。”
黄婉贞笑着站起来,“林经理,咱们今晚不搞敬酒这一套,你想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想喝什么,你就喝什么。我啊,是最不守规矩的那种人,你尽管怎么舒服怎么来,我是绝不会挑你礼的。”
宋文茵也笑,“是啊,我和黄总最不喜规矩,也从不挑人的礼,今晚咱们没上下级,大家放开了吃,不用管我和黄总,就当我们不在。”
林则忻出自新式家庭,也上过学,见她们都这么说,也就笑着坐下了,“那我就不喝酒了,说实话,我家那位,最不喜我喝酒。最近我们关系刚刚有所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