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帮我洗?”宋怀谦故意倾身凑近低语。
禾穗抬眼望去,烛火恰好照亮他眼底的戏谑与认真。
“世子?“春桃在门外迟疑。
宋怀谦忽然握住禾穗的手腕,将她往耳房拽去。禾穗被拽得踉跄着转过屏风,险些撞上正低头退身的春桃。春桃慌忙垂首贴墙而立,等二人闪进耳房才退出来轻手掩上门。
耳房内蒸腾的水汽里,宋怀谦倒没再闹她,径直坐进半满的浴桶,隽逸的面容在水汽中若隐若现,露出水面的肩背被热水烫得泛红。
禾穗倒说不清此时心里是期待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点。
她抬手替他卸下嵌玉头冠,那头墨发瞬间浸在热水里如海藻般铺展开,几缕湿发黏在饱满的额角,被蒸腾的水汽熏得微卷。
取过皂角水抹上头皮与发丝,指尖打圈按摩的力道渐深,宋怀谦闭着眼发出满足的喟叹。
两人都未言语,一个闭眼沉浸在温热里,长睫在眼睑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舒适得似要睡着;一个垂眸专注于指下的触感,皂角泡沫顺着墨发滑落,在他锁骨处聚成霜雪。
良久,墨发终于洗净。当最后一匜温水从发顶浇下,水流如银线漫过他额角,宋怀谦终于睁开眼,睫毛上凝着的水珠坠入水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禾穗温声提醒:“世子,洗好了。”她的声线被热气烘得发颤。
宋怀谦坐直身子,任由热水顺着脊背蜿蜒而下,抬手将头发挽在前胸,发尾的水珠滴入浴桶,漾起细碎涟漪,“给我擦背吧!”说话间,嗓音里浸着水汽。
禾穗攥紧浸了药汁的软帕上前,指尖刚触到那片微凉的肌肤,便听他沉声吩咐“重些”。腕子上遂加了三分力道,软帕擦过肌理时发出细碎轻响。不过片刻功夫,小臂便泛起细密的酸胀
恍惚间想起秋收时弯腰割稻的辰光。那时日头毒得能晒裂田埂,她背着竹筐连割三日稻子,肩背被谷芒扎得刺痛也不觉乏。
如今在这深宅里养了几年,竟连这点活计都做得腕酸手软,当真是把人养得金贵了。
正失神间,宋怀谦忽然背过手攥住她的手腕,“想什么呢?”
禾穗猛地回神,视线撞上他背脊,原是方才失神间使错了力道,软帕竟在肌肤上搓出蜿蜒的红痕,从肩胛一路迤逦至水下,在水汽氤氲中洇出惊心动魄的纹路,像上好宣纸上晕开的朱砂。
“世子......”她咬着唇绞紧帕子,眼看着那抹红痕在热水里愈加深沉。若此刻道歉说不是故意的,世子应该不会怪罪吧?
真是笨死了!禾穗在心底暗骂,指甲掐进掌心又松开。怎就出神忘了控制力度,使重了力气呢。
早该学浣衣局刘嫂子用软布缠指节的,偏生这会子让一道道红痕像活物般伏在世子背上,倒将道歉的话全堵在喉咙里。
宋怀谦转过身,握着她腕子的指尖忽然收紧,烫人的热度透过皮肤渗进来。
禾穗惊得要抽手,却听他喉间溢出声极轻的笑,像冰面裂开细缝:“倒像是我欺负了你。”蒸汽裹着他的气息扑在耳畔,带着浓浓的皂角香。
她这才敢抬眼,见墨发蔫嗒嗒贴在他胸前,倒让肩上那道刺目的红痕更显突兀。
“世子恕罪......”禾穗的声音细若蚊蚋,帕子还滴着水,顺着袖口往手肘蜿蜒。
宋怀谦瞥了一眼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松了手,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自己来吧!”
禾穗僵在原地,看他接过软布背过身自顾擦拭,皂角沫滴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水汽渐渐散去,露出他肩背清晰的轮廓,那道红痕在热水中泛着异样的光泽,像烧红的烙铁骤然遇冰。
“世子的伤......”她忍不住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宋怀谦背对着她,软布在背上擦出细碎的水声。“不妨事。”他声音闷闷的,像是被水汽堵住了喉咙,“你去取些热水来。”
禾穗应了声,转身时却被浴桶旁的木凳绊了下。她慌忙扶住桶沿,逃也似的离开耳房。
门缝漏进的北风如刀割般刮过脖颈,湿透的袖口灌进寒气,激得她牙齿哒哒打颤。廊下灯笼在风里晃悠,将她的影子扯得歪歪扭扭。
春桃提着铜壶迎面走来,见她脸色煞白,鬓角湿发黏在颊边,惊得差点摔了壶:“姨娘这是怎的了?掉浴桶里了?”话音未落便掩唇偷笑,显然是瞧出了她的窘迫。
“别问了......世子还要热水。”禾穗低头往自己身上瞄了眼,这才发现素色寝衣的下摆早被浴桶里的水浸得透湿,深青色水痕蜿蜒至腰际,布料贴在腿上凉津津的,活像裹了层冰绡。
春桃瞅着她袖管里渗出的水渍,又瞧瞧耳房紧闭的木门,那扇门板上还凝着未散的水汽,便自以为心照不宣地将铜壶递上,壶嘴腾起的热气裹着笑意:“刚滚的水,烫着呢。”
禾穗瞥见她笑弯的眉眼,那笑意里藏着几分揶揄几分了然,顿时耳根赤红如烧。
什么都不知道的死丫头!瞎想什么呢!
她嗔怪地瞪了春桃一眼,便转身回了耳房。
自然没瞧见身后春桃望着她背影,眼底的欢喜几乎要漫出来,自世子上月来过后,这般亲近的光景可是头一遭,连这绵绵秋雨夜都显得格外柔和了。
待禾穗将铜壶提进耳房,“水……”禾穗刚开口,便瞧见宋怀谦正背对着她系寝衣的盘扣,他听见脚步声,指尖系扣的动作顿了顿,才缓缓转过身。
烛芯恰好爆出灯花,将他眼底的波澜映得清晰,那双桃花眼此刻漾着未散的水汽。
宋怀谦接过铜壶不紧不慢地将滚水倒进铜盆。
下一秒,腰间骤然一紧,竟是被他打横抱了起来。素色寝衣的湿下摆滴着水,落在他月白里衣上洇出深痕,像宣纸上晕开的墨点。
“世......世子?”禾穗惊得攥住他衣襟,他臂弯稳如磐石,掌心隔着湿衣贴在她腰侧,烫得她皮肤下的血脉都跟着突突直跳。
? ?要烫死我闺女吗....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