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卉一边和萧野闲聊,一边注意着大门口的动静。
当宋高朗和唐琳并肩出现在门口时,她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帆布鞋在地面擦出细碎的声响。
“妈,宋叔!”
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两人紧握的手,“结婚证办出来了吗?快让我看看。”
唐琳无奈地抿了抿嘴角,从帆布包夹层里抽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结婚证。
“这有什么好看的?和你上学领的奖状差不多。”
“呀,这么简单?上面没有贴照片?”冷卉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年代的结婚证,是真的和学校发的奖状差不多。
宋高朗爽朗的笑声响起,大手一挥:“不贴怕什么?咱们自己拍!走,现在就去红旗照相馆,好好拾掇拾掇,拍它个十张八张!”
说着已经大步迈向吉普车,将车门打开让冷卉和唐琳先上车。
这个年代照相馆是属于国营或者集体性质的,拍照流程也相对固定。
先背景,再由摄影师调整姿势拍摄,冲洗照片要等待一段时间,一般是三至五天左右。
对于这个蔬菜只要一两分钱一斤的年代,拍一张照需要五毛到一块,已经算较奢侈的消费了。
宋高朗的意思是结婚就一次,怎么也得多拍几张。
单人照,母女合照,男女合照,四人合照,都来一遍。
开了票,交了钱,从照相馆出来。
宋高朗将捏得温热的票据仔细塞进口袋内,拍了拍口袋确认稳妥后,转头说道:“都这个点了,先去填填肚子吧。街角那家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做得地道,吃完再去百货大楼转转,听说到了不少秋冬加厚的面料。”
唐琳忍不住上前半步:“高朗,真不用再买布料了。上次你给我和卉卉买了毛衣和呢子布,我们还没有舍得穿。你找战友换的布票原路返还给他们吧。”
宋高朗前几次给她买衣服布料等礼物都是双份,这个年代布票珍贵,真没必要一次这么浪费。
“先去吃饭吧,扯布料等到了百货大楼看了布料再说,团长那儿不够,我这里还有不少布票。”萧野看了眼冷卉一眼,眼底藏不住的笑意。
正是饭点,国营饭店的玻璃橱窗蒙着层白茫茫的雾气,蒸腾的热气裹着红烧肉的甜香、炝炒青菜的脆爽,还有大骨汤的醇厚,顺着门缝往街上钻。
推门而入,搪瓷缸碰撞的叮当声、灶火的噼啪声、此起彼伏的招呼声立刻涌了过来。
“今天还有什么菜?”萧野朝通向后厨的窗口问道。
服务员抬头瞅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黑板:“没长眼睛呀,自己不会看?黑板上都写着呢。”
那拽上天的模样,果然很有“八大员”的威风。
劳动局统一分配的“铁饭碗”,让他们端得四平八稳,工作时态度如何不重要,全凭心情。
萧野对此似乎见怪不怪,拿出钱票点了上面所有的荤菜。
“嘿,四五个荤菜你吃的完吗?”服务员又不乐意了。
萧野指着黑板手指顿在半空,眉头一皱,目光如刀剜过服务员:
“红烧肉、酱骨、红烧鱼块、红烧豆腐,外加一个白菜,你怎么知道我们就吃不完了?再说了我们吃完打包走,决不浪费!”
被萧野气势所慑,服务员立马不敢啰嗦,通知后厨炒菜。
宋高朗带着唐琳母女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声解释道:“这家店后厨的大厨做的菜味道还不错,就是服务员的态度相当嚣张,你们习惯了就好。”
唐琳点了点头,对她们来说,饭店服务员的态度如何,她们并不怎么在意,毕竟她们很少来这里吃饭。
萧野点好了菜坐回到冷卉身边,轻声问道:“你们喝不喝汽水?”
唐琳和冷卉都摇头。
唐琳嫌汽水放了色素,对于木系异能的她来说,喝了对身体是个负担。
冷卉是唐琳不允许她喝。
等他们这桌的菜上齐,唐琳刚用筷子夹起一块颤巍巍的红烧肉,后颈突然泛起细微的刺痒感。
余光里,不远处一桌的几个年轻人,其中有一个一直在注意着他们这边的情况。
起初她以为对方是盯着桌上的荤菜眼馋。
要知道这年头,红烧肉的香气能勾得半条街的人挪不开步。
可当那人视线随着她的动作移动而移动时,她确认对方是在关注她。
等他们吃完饭,走出国营饭店有一段距离了,萧野突然开口问道:“阿姨,用不用我去把那小子弄过来审问一番?”
唐琳一听,抬眼对上萧野带着戒备的眼神,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我没感觉到他的恶意。先看看情况吧。”
冷卉和宋高朗闻言,同时转身看向身后跟踪他们的男人。
这下,不用掩饰,明晃晃地告诉身后之人,他们已经发现他们在跟踪了。
当四束目光如探照灯般直直地盯在小伙子身上时,他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鞋尖在水泥地上反复蹭了蹭,终于磨磨蹭蹭地挪到他们跟前。
萧野双臂抱在胸前,目光如炬,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局促不安的年轻人看穿:“说吧,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空气瞬间凝固。
年轻人尽管身高挺拔,在四道如炬目光的注视下,他还是不自觉地有些紧张。
他的目光触及到唐琳清冷的眼神,眼神闪了闪:“我看着您像一个故人,所以多观察了一些时间。只是不敢认,怕认错了闹出矛盾,我真的没别的意思,也没有恶意。”
宋高朗看着年轻人英俊的五官,心中微动,问道:“你看她像你哪位故人?”
这话弄得唐琳都开始怀疑这年轻人是不是原主的什么朋友,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冷卉。
冷卉摇了摇头,这位年轻人她也不认识。
“我姑姑。”
“你姑姑?”
年轻人点了点头,先是自我介绍道:“我姓唐,单名一个‘铭’字,老家是沪市的。”
他的目光在唐琳脸上逡巡,像是要从眉眼里找出记忆碎片,“我的姑姑叫唐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嫁到了A市,一直没和家里来往,我以前在家看过姑姑的相片。今天遇见你们,我发现这位女同志和我姑姑真的很像。只因为这里不是A市,我又不敢确认。”
唐琳没继承原主的记忆,很无奈。只能暗中求助地看向冷卉。
冷卉清了清嗓子,问道:“你爸妈叫什么?你既然老家在沪市,怎么跑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