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宫门在晨曦之中,显得高耸肃穆,门口站着一排兵甲,手持长戟,冷眼横对着从门口经过的百姓。
昨夜的动静闹得太大,饶是在京中见惯了大风浪的,这一晚也过得提心吊胆的,尤其是临近宫墙的几处宅子。
那里住着的不是官宦便是巨商,他们倒是闭门不出,但仍有些不知情的百姓,一大清早便到了宫门口来看热闹,想弄清楚昨晚到底发生的何事。
姜隐他们的马车远远地停下,岱山看着门口的守卫半晌,末了摇了摇头。
“少夫人,我也看不出来这些人是何人的?按理说,瑾王的府兵我也见过,但穿的不是这种甲胄。”
岱山皱着眉头,目光定定落在几人身上:“看他们的站姿,更像是侯爷军中的人,但这铠甲吧。”他说着,摇摇头,“没见过。”
一听岱山这话,姜隐心中大概知道这些是谁的人了,她掏出一直被细心藏在怀中的玉佩,正是萧自闲给的信物,她怕被慎王的人搜到,惹来麻烦,所以随身带了出来。
她看了眼玉佩,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岱山:“且试一试吧。”
岱山看了眼她手里的东西,还没看清楚,姜隐已提步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在赌,赌这些人不是赵盛的叛军,若当真是他的人,那说明瑾王和萧自闲都败了,只怕余佑安他……
“站住。”思忖间,姜隐已走在侍卫跟前,他们果然拦下了她。
姜隐抬手,松开了拳头,一枚玉佩坠了下来,挂在她的指尖轻轻晃动着,那侍卫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眼姜隐,眼中闪过一抹迟疑,但还是收起横对着她的长戟。
“你要进宫?”侍卫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人,不明白她明明看着像个乞丐,却又能手握如此重要之物,可见身份不一般。
姜隐点点头,几个侍卫互相打着眼仗,最后让出了道来:“请。”
姜隐深吸了口气,收起了东西,看着方才与自己说话的侍卫开了口:“你们……”然她才吐了两个字,又停下了,她想要的答案就近在眼前了,何必多问,“算了。”
她摇了摇头,扭头看了眼岱山,轻声道:“走吧。”
岱山虽然不明白姜隐手中的玉佩到底有何独特之处,眼见着侍卫放行,便冲着身后的几个兄弟挥了挥手,示意几人跟上。
一行人踏入宫内,厚重的宫门在身后沉闷合拢,隔绝了外间的嘈杂。
一眼望去,不见人影,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疾步穿过漫长而幽深的宫道。
越靠近那巍峨的正殿,宫气里无形的压力便越沉重,像是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裹胁着令人窒息的肃杀,她甚至还隐隐闻到了血腥之气。
她的心悬在喉间,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神经,直到高耸的正殿出现在眼前。
殿前,整整齐齐地站着的十数名侍卫,而在高处的殿门洞开,他们站于下方,看不到里头的情形。
岱山一时吃不准这些侍卫的身份,抬手拦下了她,顺势挡在了前头。
下方的侍卫还未察觉到他们,倒是上方殿门口站着的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看到了他们,也不晓得有没有认出他们来,只是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姜隐仰头看了看,因着那男子头戴鞮鍪,她一时认不出人来,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快步走了过去。
上方男子的动作,被下方的侍卫察觉,看了眼身后,继而自动往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姜隐快步上前,直到踏上最后一步台阶,才看清了那人正是萧自楠。
“萧将军你为何在此?我夫君呢?还有其他人呢?”
萧自楠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答反笑道:“少夫人这身打扮,可见昨晚之凶险,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头倒是很顺利,他们都在里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殿内,姜隐闻言便要进去,却被他扣住了肩:“陛下并不知道我在此,莫要说漏了嘴。”
姜隐扫了他一眼,虽然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不进去,明明说到赵盛的罪行,必定会牵扯到当年的定国公旧案,他身为事主,不是应该在场吗?
不过,或许他们另有安排吧,她权当作不知情,于是点了点头。
转身快迈了两步,姜隐走到门口,提着污浊的衣裙,抬脚迈了进去。
阳光射进了殿内,金碧辉煌的殿宇明亮得像是燃满了烛火一般。
陛下高踞御座,面色沉肃如水,目光锐利地注视着下方。她愣了愣,没想到一夜之间,陛下的病居然好了。
太后端坐下侧,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眼帘微垂,神色难辨,而她的身侧,便是齐阳长公主,一身华服难掩忧色,目光复杂地看着殿中央几人。
而殿中,赫然跪着两人,慎王赵盛,以及皇后。
赵盛一身铠甲,鞮鍪已不见,发髻乱蓬蓬地坠着,挺直的脊背却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执拗。
皇后则跪在他的身侧,凤袍委地,钗环虽在,但身体却微不可察地轻颤着,仿佛随时都会支持不住倒下。
在皇后的身旁还半蹲着一人,看样子是太医院里的太医,正替皇后诊脉呢。
在他们的侧后方,看打扮便是余佑安、萧自闲和瑾王赵煜,看着几人安然无恙,姜隐也松了口气。
姜隐就站在门口,待仔细观察了殿内的情形后,正犹豫着是否要退出去,余佑安却像是有所感应,突然回头看了一下,看到站在殿门口的她,愣了愣,随即大步而来。
姜隐本想迎上前去,然才走了两三步,余佑安便到了她跟前:“你怎么……”
他双手扣着她的双臂,看着她一身的狼狈,不由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她笑着摇摇头,低声说道:“你放心,我没受伤,只是看着脏了些,只是这样,方便躲过搜查,还有岱指挥使,他一直陪着我,我很安全的。倒是你,可有受伤,还好吗?”
“嗯,我没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她的脸庞,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姜隐紧绷的身体松懈了几分。
然而眼前这御前对峙、剑拔弩张的场面,绝非她一个外命妇该涉足的,她低声道:“我是不是不该来,我还是回府里等你吧……”
话音未落,陛下的声音已然响起:“是何人?”
两人在门口低声咬着耳朵,饶是声音再轻,余佑安明目张胆地走动,怎可能逃过众人的眼。
因着姜隐的身形被余佑安遮挡,陛下抬眼看去,一时没看清是何人,于是才开口问了句。
余佑安立刻转身,拉着姜隐上前,站于赵盛身后,冲着陛下行礼:“陛下恕罚,微臣彻夜未归,夫人心焦,前来寻我。”
几人的目光皆落在姜隐身上,萧自闲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