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所长看着苏志明，面无表情，心里很复杂。
“苏工，不是我偏心，是那边指明了要雪松路三号职工宿舍的设计者，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给小秦。”
苏志明嘴角下垂，整张脸阴云密布，显得格外僵硬和不自然。
他压下不满道：“所长，我只是觉得，小秦年纪小，进设计院还不到一年，他一个人去出公差有点不妥，正好我组里的于硕去过安巴牧场那一片地方，不如让他和小秦一起去？”
徐所长想了想，觉得苏志明说的不无道理，秦枫年纪小没出过差，有个人带一带是也好。
“行，那就让他们两个结伴一起去。”
次日，秦枫背着行军包来到建设局，除了等着路边送他去火车站的小汽车，还有同样背了行李的人。
于硕走到秦枫面前，笑眯眯说：“小秦，徐所长担心你一个人手忙脚乱，特意让我带着你去。”
秦枫面不改色打招呼：“于哥，这一路就麻烦你了。”
小汽车将他们送到平东市的火车站。
秦枫和于硕各自有自己的小九九，这时也不得不互相帮忙。
于硕咬着牙，憋红了一张脸：“再用点力！”
秦枫托着于硕的腿，花了吃奶的力把他往上举：“你自己使点劲往上爬。”
于硕半个身体从火车的窗口进去了，腿还悬外面，哆哆嗦嗦抬脚够窗边，使命往里爬。
人挤人的车厢，想要从车门挤进去，那是不可能，只能攀窗户。
于硕好不容易爬进车厢里，引来其他人的抱怨。
他喘着气爬起来，朝秦枫伸手：“快跳上来，我拉你进来。”
秦枫把行军包交给他，后退几步助跑，利落翻进了车厢里。
于硕尴尬地收回手。
绿皮火车拥挤的车厢像沙丁鱼罐头，有人在车上抽烟，原本就闷热的空气多了一股烟味，让人作呕。
秦枫就站在窗边，缓了一阵才适应。
他们要先坐几个小时的火车，从平东市到哈市，再从哈市转乘。
一路上秦枫和于硕没说一句话，就像陌生人。
到了哈市，秦枫一下火车就装傻。
“于哥，怎么买转乘票，我不会啊，要靠你了。”
“好饿，去哪里吃饭，我没来过哈市，什么都不懂，又要麻烦于哥你了。”
“还好所长让你一起来，不然只有我一个人该怎么办，于哥拜托你了。”
于硕头都大了，恍惚间觉得自己不是和同事来出公差，而是带着儿子来遭罪。
下午从哈市出发，半夜抵达下一个城市，天都快亮了，两人没去招待所，反正大夏天的，干脆就在火车站对付一晚。
天亮以后，国营农场总局的人来火车站接人。
秦枫跟着于硕走出火车站，一眼就看到手里举着牌子的男人。
牌子上写着：「欢迎庆溪县设计院秦枫同志」
路过不少人都抬头好奇看了一眼，还有人指着牌子好奇地嘀咕。
秦枫倒吸一口凉气，脚指头已经抠出三室一厅。
太尴尬了。
他落后一步，整个人藏在于硕身后，于硕反而一点不尴尬，直接朝着人走过去。
“你好，我是庆溪县设计院的……”
男人扬起大大的笑脸：“秦先生你好，我是安巴牧场的主任韩超英，辛苦你千里迢迢赶过来。”
于硕脸上笑容僵硬，伸出去的手定住，被韩超英一把握住。
秦枫从于硕身后走上前，咳了两声：“那个，不好意思，我才是秦枫。”
韩超英脸上的笑容也僵住，目光在于硕和秦枫身上来回切换。
“不、不是吧？”
秦枫掏出介绍信，在他面前展开。
韩超英放开于硕的手，花了好几秒才把震惊的表情收起来。
“呵呵呵，我没想到秦先生这么年轻，呵呵……”他笑得好尴尬。
秦枫不动声色把他的牌子接过来拿在手上，有字的那一面朝里，贴着大腿。
“韩主任，我们现在出发去安巴牧场吗？”
“对。”韩超英指了身后的车子：“我特意开车来接你们的，快上车，我们路上聊。”
韩超英打开副驾驶的门，邀请秦枫上车，秦枫不客气，道一声谢就坐了进去。
于硕黑着脸坐到后排。
韩超英夸了三号职工宿舍一路。
车子没法直接开到安巴牧场，到了县城已经天黑，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坐马车去安巴牧场。
路程很远，天不亮就出发，到了傍晚太阳快下山了，才终于抵达。
秦枫在马车上睡了一觉，下车时脑子有点迷糊，看到眼前的景色更加迷糊。
余晖洒在大地上，绿油油的大草原仿佛披了一件金色纱衣，风吹草动，远处优哉游哉吃草的羊群更加明显，雪白一片。
更远一些的地方，零零散散伫立着几顶蒙古包，又因为天色有些不太明亮，看起来隐隐约约，像一幅水彩画。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和青草的香气，让人只是呼吸，就浑身放松下来。
很美的景色，若是这样的环境能一直保持下去，等将来改革开放，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交通也变得发达，这里一定会成为远近驰名的旅游胜地。
但秦枫没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这里哪里像个工地了？
他傻了眼，回头看韩超英：“韩主任，咱们是不是走过了？”
还是进入草原之前的地方更适合盖房子。
“没走过，就是要在这里盖。”韩超英苦笑一声：“安巴牧场的职工宿舍，要建成蒙古包的形式。”
秦枫大为震撼。
于硕差点笑出声来，他笃定秦枫没接触过蒙古包。
韩超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对不起，我忘记提前说明了，刚在路上聊天给聊忘记了。”
秦枫收起震惊的表情：“没关系，蒙古包就蒙古包，一样能设计。”
韩超英惊喜道：“小秦，那就麻烦你了。”
于硕的嘴角死活压不下去，心里已经嘲笑了秦枫几百遍。
哼，死要面子活受罪，现在一开口就大包大揽，等着设计不出来时出大糗吧。
看来苏工安排给他的任务，轻而易举就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