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姚跟着沈知聿走了，萧纵一路把人送到门口。
陈施宁仰头看他，“你说什么了？她脸色怎么那么奇怪？”
萧纵抿紧了嘴唇不开口，陈施宁有些着急，戳了戳他的肩膀，“说话啊。”
“她问我，”
萧纵咬牙，“昨天是不是撞到头了。”
陈施宁一愣，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一下，他强压下了嘴角的笑，拍了拍萧纵的肩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慢慢来。”
萧纵吐了口气，转身慢慢回了客厅，金锦还在，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在看，就是她刚才说的，坍塌致死的几位教授。
“怎么，想管？”
萧纵扶着沙发慢慢坐下，一开口先咳了一声。
金锦沉默下去，好一会儿才开口，“太嚣张了，少帅，他们太嚣张了。”
萧纵没言语，倒是陈施宁开了口，“世道就是这样，你我都是普通人，还能改了这世道啊？要我说，活一天算一天，别操心别的。”
“……得了，”
金锦站起来，“陈少说得有道理，反正也改变不了，不如不看，不听，不说，属下告退了。”
她朝萧纵低头道别，转身往外走，手里的名单慢慢攥成了一个纸团。
“金锦。”
萧纵忽然开口，金锦脚步一顿，迟了两秒才转身，“少帅有吩咐？”
萧纵抬头看过去，手里的烟卷转了几个圈，他才慢慢点上，“身上脏了，收拾干净再出门。”
金锦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指尖微微一蜷，答应一声才再次抬脚。
萧纵垂下眸子，慢慢抽烟，刚抽了一口就咳起来，陈施宁抬手把他的烟拿走，“你就不能戒了吗？”
萧纵不急不恼，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陈施宁骂了句脏话，气冲冲走了。
萧纵看着空下来的客厅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合眼摇了摇头，他不能冒险去做没有意义的事，他能保住自己已经不容易了。
夜色悄然降临，金锦猫一样藏在角落，等着大鱼上钩。
夜里闷热潮湿，这一小会儿，她脑门上都是汗，却仍旧贴在墙上没动。
隔着墙，有细碎的说话声传过来，时高时低的，像是在争论什么问题，金锦听不懂，注意力很快就被身边嗡嗡飞的蚊子吸引了过去，不多时，那蚊子就落在了她脸上。
她额角突突直跳，很想一巴掌拍上去，可她不敢发出声音，就在她忍耐到了极限的时候，细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她精神一凛，将从后腰摸出一把短刀来，不能引人注意，那就索性不开枪。
这是一栋很不起眼的民居，上下两层，住的是海城出了名的学者，都是晚清时候出国留洋的人，回国致力于国家发展和教育，也在研究国内稀缺的药物和武器。
现在却被人盯上，随时会失去性命。
黑暗里的脚步声慢慢停下，很快翻墙跳进了院子里，对方显然提前来踩过点，直奔配电箱，金锦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黑暗里，她手中的刀寒光一闪，正要落下，一支短箭射了过来。
比起她，对方谨慎得多，那箭头都涂黑了，连反光都看不见，她只能凭借本能躲过去，脸侧仍旧被划了一道血口子。
“你大爷的。”
她爆了句粗口，抬手一抹脸上的血，也顾不得别的，再次冲了过去。
对方也十分果断，不再理会配电箱，转身迎了上来。
黑暗里，亮光一闪，是武器碰撞溅出的火花。
对方和她一样，也选择了冷兵器。
两人一触即分，很快再次缠斗在一起，金铁碰撞声格外刺耳，几个回合下来，金锦被震得手掌发麻，这人看着纤细矮小，力气却极大，尤其是手里的武器很奇怪，是两把很短的弯刀，动作灵活又凶狠，让人防不胜防。
更糟糕的是，黑暗里还藏着一个放冷箭的人，这让她不得不分出心神来提防，一时竟然被缠得分不开神，冷不丁胳膊上又被划了一刀。
她咬紧了牙，今天好像不该自己来。
但有什么办法呢？
萧翼受了伤，萧纵身边也离不了人，而且这件事，真的不能摆到明面上来插手。
实在不行……
她反手摸向后腰，黑暗里一声闷哼忽然传来，金锦猛地抬头，就瞧见黑暗里，有道模糊的人影从墙上跳了下来，随着对方落地，有什么东西也摔了下来，空气里迅速弥漫开血腥味。
她极快地反应了过来，应该是放冷箭的那个被杀了。
可杀人的这道黑影，是敌是友呢？
她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刚才和她缠斗的那个矮个子却忽然毫无预兆地跑了。
她往前追了两步，对方速度却极快，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金锦只能放弃，警惕地盯着对方，她不知道对方的目的，对方似乎也拿不准她的。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她开口质问，对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就走。
金锦也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可她仍旧没追，反而抬手敲响了民居的门，对方还会来的，她必须将这两家人转移到安全位置。
等她将人安顿好后，那道黑影才从拐角处冒出来，轻轻拽下了蒙在脸上的面巾，露出了苏姚那张脸。
“金锦……”
她喃喃开口，她也是得了命令，来转移两位教授和其家人的，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金锦，她不想暴露自己和组织的存在，所以选择了退让。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信任金锦的，对方没有任何理由对高知分子下手。
只是既然掺和进来了，就得找个替罪羊。
苏姚蒙上脸，折返回了小楼，将那具尸体拖进去，随手点了一把火，等火势烧起来的时候，她手一扬，一枚扣子咕噜噜滚进了角落里。
尘埃落定，她悄无声息地回了沈公馆。
沈知聿落后一步回来，神情紧张，“去晚了吗？他们怎么样了？”
“被金锦带走了，这是藏身的地方。”
苏姚将一个地址交给沈知聿，对方怔了一下才接过去，“萧纵也掺和了？”
“不一定。”
苏姚轻轻摇头，“萧纵这个人，不会做冒险的事，如果是他插手，今天我遇见的应该不只是金锦一个人。”
沈知聿深表赞同，“所以，是金锦个人行为。”
“不管是不是，我都把矛头对准了办事处，”
苏姚冷声开口，“他们越乱，我们才越安全。”
她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小腿，她记得褚英也在办事处，虽然她顾不上私人恩怨，但如果能捎带地讨一下债，她也是很乐意的。
民居失火的事，很快就传开了，因为之前也发生过教授出事的消息，学生们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针对的暗杀，顿时群情激奋，开始围堵在警局静坐示威，逼着他们找出凶手。
第二天的报纸上，全是这些消息，却并没有提起办事处，也不知道消息是被压住了，还是没发现那枚扣子。
苏姚凝神思索，萧纵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她心头微微一跳，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是昨天金锦认出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