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用早饭吗?”
管家小心翼翼地开口,他难得在苏姚面前如此客气。
萧纵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很快就想起来,过了今天,苏姚就是有名分的人了,管家客气一些也正常。
他压下了那点惊讶,刚要应一声,苏姚却先一步开了口,“我想去余庆班看看,早饭就在那边用了。”
萧纵的眼神瞬间锋利了起来,当即就想拒绝,可话到嘴边,他还是答应了,“好,我陪你一起过去。”
苏姚却摇了摇头,“我想自己去。”
萧纵的脸色立刻变了,一把抓住了苏姚的手,他力气极大,话里透着浓重的烦躁和愤怒,“苏姚,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你非要……”
“我可以,不拿药。”
苏姚轻声开口,短短六个字,就打断了萧纵所有的情绪。
他沉默下去,片刻后忽然抬脚就走,他先去三楼看了看自己藏在保险柜里的那些药,又去了二楼,将昨天给苏姚的药瓶拿了下来。
四片药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萧纵乱跳的心脏慢慢安定下来,过去这些日子,他已经无数次验证过了,药对苏姚的重要性,只要药在他手里,苏姚就不敢走。
他已经抓住了苏姚的命门,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计较。
再说,不管是海运还是火车,他都已经堵死了,就算有药,苏姚也走不了的。
她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他彻底放松下来,深吸一口气,故作大方道:“还是拿着吧,我让司机送你,要快点回来,宾客很快就要到了。”
他说着将药瓶递了过来,却又被苏姚推了回去,“不用了。”
她轻声开口,满眼坦然:“我不拿,你更安心一些。”
萧纵沉默了,他的心思被苏姚猜中了,他的确不想让苏姚拿着药出去,只有不拿药他才能确定苏姚一定能回来。
毕竟药品管制,她又身无分文,想买都买不了。
“好。”
犹豫再三,他还是答应了下来,“我让人给你准备些礼品。”
他喊了一声管家,管家立刻去了,苏姚低声道了谢,转身看了眼琴房。
透过琴房大开的门,她看见了钢琴的一角。
那个对萧茵而言,无关紧要的玩笑,是她数着日子咬着牙才能完成的约定,虽然没能得偿所愿,但她对得起自己的执念了。
那么,就再见了。
她抬脚出了门,双手空空荡荡,连习惯拿的手包都没拿。
她比以往任何一次离开都要轻松,都要干净。
“苏姚。”
萧茵忽然小小地喊了一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她竟然跑到了车前,肿起来的眼睛里带了点无措,“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苏姚深深看她一眼,轻轻摇摇头,“我自己的路,我自己走就好,茵茵……”
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既像是在喊面前的孩子,又像是在喊当年她一进帅府,就跌跌撞撞冲进她怀里的那个小团子。
那个在所有人都鄙夷地看着她的时候,唯一朝她伸出手的小团子。
茵茵,茵茵,茵茵……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抬起手细细摸了摸萧茵的头,但很快,她就收回了手,一点一点,将车窗升了上去。
再见了,茵茵。
车子很快发动起来,开出了帅府,透过车窗,苏姚看见自己住了六年的宅子在迅速褪去,那威严的主楼,喜庆的灯笼,走过无数次的大门,还有,站在门口的,她最熟悉的两个人……
她收回目光,抬手抚上胸口的蝴蝶,那蝴蝶底下,缝着那张秦芳年死也想拿到的抗生素方子。
她不知道自己的时间够走多远,也没想过做什么英雄,只是不想继续这么下去了。
熟悉的痛楚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她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身体。
司机似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从后视镜里看过来,“苏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去?”
苏姚侧头看向窗外,轻轻一摇头,“继续走。”
刚才好好的天,忽然间就阴沉了下来,雨水淅淅沥沥。
萧纵皱眉看了看,心情有些烦躁,这种天气,典礼怎么办?
他转身去打电话,典礼推迟两个小时吧,至少得等雨停了。
可等他打完电话,却发现萧茵还在门口站着,身上都被淋湿了也没注意。
“进来了。”
他喊了一声,萧茵却仿佛没听见,仍旧站在门外,他索性走过去,将萧茵提了进来,“你傻了?站在外头淋雨,不怕生病?”
他一边训斥,一边将人提进了餐厅,又给她夹了个煎蛋,萧茵却看都没看,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得萧纵有些纳闷。
“你这是怎么了?”
萧茵终于扭头看过来,红肿的眼睛着实有些可怜,“大哥,你说苏姚还会回来吗?”
萧纵被她问得有些无奈,苏姚不回来能去哪?
她药都没拿。
他揉揉萧茵的小脑袋,“放心吧,她会回来的。”
他催着萧茵吃饭,萧茵却很明显地没胃口,煎蛋夹了起来,却又掉回了盘子里。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忧虑过。
萧纵眉头蹙起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昨天到底和苏姚说什么了?怎么担心成这样?”
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萧茵缩了下脖子,忍不住咬了下嘴唇,她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来,此时面对萧纵,竟连重复都有些做不到。
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筷子“啪”的一声落了地,萧纵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萧茵,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本来笃定的心忽然就混乱了起来,他想着昨晚回来时苏姚那平静至极的神情,和刚才那离开时轻松的神情,心脏一阵狂跳。
他顾不得指责萧茵,快步就往门口去,可脚下却一阵凌乱,腿狠狠撞在了门板上,骨裂的痛楚涌上来,他却顾不得,踉跄两步,抬眼朝门外看去,车子却早就不见了踪影。
苏姚……
他连忙给门卫拨了电话,仅仅几秒而已,他却觉得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等电话被接通的时候,他的嗓子都干疼了起来,“快,派车,把刚才那辆车给我追回来!”
警卫听出他话里的急切,立刻出动。
可巨大的恐慌感仍旧席卷全身,他再次将电话拨了出去,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让他们去堵截那辆车,他要把苏姚截回来,无论如何都要截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