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吴康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睁开双眼，天色已经逐渐变暗，漆黑的房间内没有任何灯光。
吴康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脑海中残留的画面迟迟没有消退。
吴康刚刚坐了起来准备喝口茶水润润嗓子，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他就听到耳边传来李承铉幽怨的声音。
“老吴，你醒了？”
这突然的声音，也吓得吴康一哆嗦。
他一回头就看到窗户那边，李承铉点着香烟，站在旁边，顺着月光下也能看到李承铉满面惆怅。
“吓我一跳。”
“你咋还没回去。”
吴康喝了口水询问了一下，随后转头就看到李承铉仍然一言不发。
吴康见对方不想讲话，也是默默地找着话题。
“老李，明天王教授还要给小林做实验，你早点回去吧。”
片刻后，李承铉转头诧异地看向吴康。
吴康看到李承铉的表情，也是疑惑地询问着。
“怎么了？”
“并非昨天。”
这四个字，让吴康愣了好半天，见李承铉还不讲话，他也是笑着继续寻找话题。
“说什么胡话呐。”
“老李，我跟你讲，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啊，王教授实验失败了，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这话一出，李承铉看着吴康，从疑惑不解终于变成了理解。
他长叹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并非是梦。”
这两句彻底给吴康给整无语了。
他脾气也是上来了，在旁边不断嚷嚷着。
“老李你今天什么情况，这并非，那并非的。”
“有啥你直说不行吗？”
“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这就没意思了！”
李承铉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吴康，随后站在窗户边朝他招了招手。
吴康扶着沙发站了起来，刚刚睡醒的他还感觉到隐隐头痛，但完全不理解李承铉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他来到窗户边，李承铉朝着院子一直，这一刻也是轮到了吴康傻眼了。
在硕大的院子内，灯光照耀下，一辆摩托车跟一个显眼的盆，就这样摆放在了院子的中央，而因为长时间没有搅拌，盆内已经出现了油水分离的情况。
吴康看着盆内漂浮的白色流体，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
“不是梦？”
李承铉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吴康宛若晴天霹雳，望着眼前三楼的地面，他隐约已经有些想要纵身一跃实现自由的想法。
李承铉没有讲话，只是默默递给了吴康一支烟。
很快俩人就在窗户边接连不断地叹气了起来。
与此同时，在共城的招待所内，王洪成也在房间内心如乱麻哦。
最让他头痛的还是身边的妻子。
王麒麟神色慌张，时不时就吆喝着。
“老王！这可咋办啊！”
“老王！出事儿了！”
“这该死的小子！他怎么知道的！”
“老王！你说话啊！”
王麒麟一声声吆喝终于让王洪成在沉默中爆发。
“叫什么叫！完蛋娘儿们！”
“我不知道出事儿了？”
“就你有嗓门！等会儿外面路过的人全都知道了！”
王麒麟这才捂住嘴巴，但脸上表情已经十分不满。
王洪成想起林一峰就咬牙切齿，他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表演，就这样被对方给戳破了。
最要命的还是，这次不是他表演失败，而是人家彻底看出来了。
王洪成怎么都想不明白，中州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怎么有人还知道大毛那边的香皂牌子，而且还能一个个认出他瓶子中的各种物质。
想来想去，王洪成只能认为林一峰在扮猪吃虎。
表面上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商人，实则心中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坑他的计划。
王洪成眼神一冷。
“特么的！”
“这小子把劳资引来共城，就是给他当枪使的！”
妻子王麒麟也在旁边破口大骂。
“我就感觉那个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这里坑咱俩呐！”
“对了，老王，你说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赶走咱们，他也没啥好处。”
听到这话王洪成就气不打一处来。
“好处！”
“还能是什么好处！他都会调膨化剂！”
“肯定是要把咱们挤走了，一个人独吃中州的市场！”
王麒麟也是一拍大腿，一副懊悔不已的表情。
如果林一峰在这里听到王洪成说这些话，肯定会哭笑不得。
不知道该说王洪成是聪明还是愚蠢，他的眼界只能放在这些上面，丝毫没有察觉到事情的根本原因。
王洪成回头看了一眼妻子，咬牙切齿地喊着。
“我要他死！！！”
王麒麟面色大变，也是在旁边急忙安抚着。
“老王，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王洪成摇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的无奈，也是给他妻子解释了一下他后续的计划。
他不是要杀掉林一峰什么的。
而是准备隔天直接回东三省，在那边利用他的人脉施压，然后再找机会狠狠阴共城一手。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利用手中的“膨化剂”。
一句共城联合一个老板，想要在中州省生产“膨化剂”，绝对能够狠狠报复一下这群人。
毕竟在东三省那边，看中他技术的可不仅仅只有政府，其中还有不少部队里的人。
“明天把钱退给共城政府。”
“后天咱就回去！”
王洪成眼中带着几分得意。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林一峰锒铛入狱的场景。
次日。
共城办公室内。
王洪成靠在椅子上，微微昂首，露出一副极为不悦的表情。
而在他对面坐着的，就是吴康跟李承铉两人，这三人再次碰面，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吴康跟李承铉迟迟找不到话题。
只不过，这一次却变成了王洪成率先开口抢夺先机。
“吴县长，李书记，林一峰的行为，说实话让我很不舒服啊。”
这话说完，吴康跟李承铉有些为难。
经历过昨天的事情，他俩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站在王洪成这一边。
王洪成自然看出了两个人的犹豫，知道不能再继续坑他们，他立马话锋一转。
“说实话。”
“我本来很想跟你们合作。”
“但没办法啊。”
说着王洪成从上衣内兜里摸出一张卡，推到了吴康跟李承铉的面前。
“吴县长！”
“李书记！”
“这是你们交给我的卡，里面分毫未动。”
“你们收回去吧！”
“我可收不下这份大礼！”
说完王洪成还带有一丝讥讽地冷笑了两下，随后便开始悄悄观察两人的反应。
本身吴康还想再劝一下的，在他准备动身时，李承铉却偷偷将他拉了下来。
这让气氛一时间就僵在了这里，两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王洪成本身还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两个人还能够相信自己。
但看到这俩人默不作声的样子，王洪成背后狂冒冷汗，根本不敢有丝毫的犹豫，果断跟俩人讲着。
“行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这句话，王洪成就拉着妻子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刚出门，王麒麟就焦急地揪着王洪成袖口。
“老王！就这么给了！”
“那可是一百万啊！”
“一百万啊！”
王洪成看着妻子的模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完蛋玩意儿！”
“要钱不要命了？”
“那特么一百万是咱们的吗？”
“你不跑等死吗？”
王麒麟敢吃这笔钱，王洪成可不敢。
这可是共城政府的钱，是属于中州省的。
虽然他在东三省有一定影响力，但中州省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这笔钱要是吃下来不给对方，到时候可能会直接引起省与省之间的矛盾。
事情闹大了起来，真的引起上面人注意，王洪成就算有八个脑袋也不够他一个人掉的。
刚刚回到招待所，王洪成就立马整理起了行李，当天就赶往牧野市，订下火车票准备连夜逃走。
另一边共城办公室内。
吴康看着桌子上的银行卡，面露苦涩。
“老李！你说你！”
“这是何必呐？”
“万一王教授真的……”
李承铉看着吴康仍然念念不忘，也是长叹一口气。
“老吴，你都试过了，怎么还能惦记这事儿？”
“咱们是政府，咱不能跟他去赌的啊！”
“你啊！你啊！”
吴康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现在他们共城的情况就有难说了。
小鬼子跑了，本来指望着王洪成能够扶持起来政府。
结果王洪成这边却变成了选择题。
选择一是，能一夜暴富却只有三成成功的机会。
选择二则是他们舍弃王洪成，明哲保身。
很显然，吴康就算是失败了，他还是想要帮赌一手的，试试能不能成功一飞冲天。
李承铉就不一样了，别看他当初很支持王洪成，但他确实是城里最为冷静的人，只要能够稳定发展，他根本不在乎跟谁合作。
王洪成走后，吴康靠在沙发上，长叹一口气。
“老李，你说今年这咋办？”
“市里，省里，咱总得给个交代吧？”
“总不能咱现在就去拦计划吧。”
李承铉闭上眼睛，感觉呼吸格外困难。
王洪成跟小鬼子并不是简简单单地离开，他们的离开留给了共城政府一个巨大的烂摊子。
在90年代，国内各个省份招标任务很重，李承铉他们为了拿下鬼子商人跟王洪成，今年在上报审批的时候，故意多了一份额度，在资金紧凑的情况下，他们也相当于占用了其他省份的额度。
这才让他们有足够的资金进行招商。
如果今年不能够给上面一个合理的答复，他们两人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解决，他们完全可以走流程将下半年的钱撤销申请。
但问题来了。
上半年狮子大开口，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准备要在下半年大展拳脚。
结果下半年还没到，共城就打了退堂鼓。
这一进一退，上面会怎么想？
他们肯定不会去思考招商目标的问题，估计都会认为是县政府的能力不行，让被招商的目标离开了共城。
就算是他们继续合作下去，东窗事发了，招商的企业暴雷。
上面的人又会换个思路，认为不是企业的问题，是政府眼光跟审批有问题。
只要提交了申请，但凡要出事儿了，李承铉跟吴康怎么走都是错的，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把这笔招商的钱给用出去。
可现在鬼子商人跑了，王洪成也逃之夭夭了。
找谁把这笔钱用来解决他们共城政府的困难呐？
李承铉跟吴康两人十分头痛，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吴康也是在旁边抱怨了起来。
“这林一峰，早不搞事情，晚不搞事情。”
“偏偏这事马上要敲定了，他搞这么一出！”
“早干什么去了！”
吴康现在心里面对林一峰充满了怨气。
要不是他当初提起王洪成，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弃日企的入驻，错失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现在日企那边闹僵了，王洪成也没了，共城政府也是捞了一个两边空。
要说提起谁最烦，吴康感觉林一峰比他家里的母老虎都让他厌烦。
可李承铉此刻却眼睛一亮。
他看着旁边的吴康，笑着一拍手。
“对啊！”
“老吴！”
“咱找林一峰啊！”
“闹出这事儿，他总不能不负责吧。”
提起林一峰，吴康就直皱眉头，嘴上也是在抱怨着。
“找他？”
“不怕被他继续给坑了？”
“找他有啥作用，他有啥能力解决我们……”
吴康说着语气就逐渐开始放缓，眼神露出惊喜。
他跟李承铉相视一眼，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牧野市拥有那么多的企业，他们还愁林一峰在这边弄不出点东西。
再说了，经费都下来了。
林一峰作为一个商人，总不能跟钱过意不过去吧。
不说别的，林一峰手下的胖东来、华莱士、蜜雪冰城这三家，随便来一家大力投资，都肯定能够消化掉今年的招商资金。
到时候隔年上面人一询问，他们也能够直接挑明了说，他们投资了林一峰的公司。
林一峰手下企业的名气，就算是上面人真找问题，肯定也不能跟林一峰翻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