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整个地牢已然化作一片人间炼狱。
赵三郎一行人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混乱,如同几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石窟最偏僻的那个角落,那个被厚厚灰尘和蜘蛛网覆盖的通风口,此刻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快!石头!把老先生先送进去!”赵三郎抹了一把被浓烟熏出的眼泪,急声催促道。
石头应了一声,也顾不上许多了,将背上的将作监老者往洞口一塞,然后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在老者屁股上猛地一推!
“哎哟!”老者猝不及防,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便如同被发射的炮弹般,一头扎进了那黑漆漆的通风道里。
“苏姑娘!秦老板!快!”赵三郎又拉了一把还有些犹豫的苏晴和脸色苍白的秦乔乔。
苏晴紧紧地抱着那个装着图纸的油布包,咬了咬牙,也跟着钻了进去。
秦乔乔肩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活动又开始渗血,但她只是闷哼一声,也毫不犹豫地跟上。
雷虎和老五则警惕地守在洞口,手中的腰刀闪烁着寒光,准备随时应付可能追上来的敌人。
“赵老板!你们先走!我们断后!”雷虎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放屁!”赵三郎回头瞪了他一眼,“老子赵三郎什么时候干过丢下兄弟自己跑路的事儿?都给老子进去!谁他娘的磨磨蹭蹭,老子踹他屁股!”
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心里却清楚,现在不是讲什么英雄气概的时候,能多活一个是一个!
雷虎和老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苦笑和。他们不再多言,也迅速钻进了通风道。
借着火折子那微弱的光亮,几人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行。
通风道狭窄而曲折,而且似乎一直在向上倾斜,爬起来异常费力,浓烟也不断地从他们身后的地牢入口处倒灌进来,呛得人直流眼泪,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咳咳……他娘的,这苏老头当年修这通风口,是给耗子准备的吧?”赵三郎一边爬,一边在心里暗骂。
也不知爬了多久,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憋死在这狭窄的通道里了,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而且……空气似乎也变得清新了不少!
“快到了!前面就是出口!”赵三郎精神一振,加快了速度。
终于,他看到了出口!
那是一个位于地面之上的、被茂密的灌木丛巧妙遮掩住的……呃,还是一个狗洞?!
“我靠!老子跟狗洞是彻底杠上了是吧?”赵三郎在心里哀嚎一声,但还是毫不犹豫地从那狗洞里钻了出去。
外面,竟然是落霞山庄园后山的一片茂密树林!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浓郁的草木芬芳,与地牢里那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血腥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逃出来了!
赵三郎贪婪地呼吸着这久违的新鲜空气,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涌上心头。
很快,苏晴、秦乔乔、石头、雷虎、老五以及那位将作监老者,都依次从狗洞里钻了出来。
“呼……总算是……出来了!”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秦乔乔也靠在一棵大树旁,剧烈地咳嗽着,肩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鲜血渗透了包扎的布条。
苏晴则紧紧地抱着那个装着图纸的油布包,呼吸着山林间清新的空气,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只有那位将作监老者,在确认暂时安全后,精神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但依旧沉默寡言,只是用那双浑浊却又异常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周围这片陌生的山林。
“此地不宜久留!”赵三郎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地说道,“周府的人随时都可能发现地牢的异常,追过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赵公子,”一直沉默不语的将作监老者,此刻忽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但却异常坚定,“老夫……知道一条可以安全下山的小路!就在这附近不远!跟我来!”
他知道下山的路?
赵三郎和秦乔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看来,这个老头子身上,果然还藏着不少秘密!
也顾不上多问,一行人立刻跟着那老者,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茂密的树林中穿行。
那老者虽然年迈体弱,但对这后山的地形却似乎异常熟悉,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七拐八绕,很快就带着他们来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几乎被杂草完全覆盖的山间小道。
小道蜿蜒曲折,隐藏在茂密的树林和灌木丛之中,若不是老者指引,他们就算从旁边路过一百遍,也未必能发现。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大概……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山下的官道。”老者指着小路,气喘吁吁地说道,“那里……应该就安全了。”
“多谢老先生指点!”赵三郎由衷地感谢道,心中对这个神秘的老者又多了几分敬佩。
“不必……不必客气。”老者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老夫……也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做一点……对得起良心的事情罢了。”
就在他们准备踏上那条下山小路,彻底摆脱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突然!
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也就是通风口所在的那个山坡之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火把的光亮!
“不好!是追兵!他们找到通风口了!”雷虎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他耳朵尖,听力远超常人。
赵三郎回头一看,只见树林边缘,果然出现了十几匹马,马上的人手持火把和兵刃,正朝着他们这边飞速逼近!为首的那人,身形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凶恶可怖,正是之前在地牢里见过的那个刀疤脸头目!
他娘的!真是阴魂不散!这帮狗娘养的,鼻子比狗还灵!
“快走!”赵三郎怒吼一声,也顾不上许多了,一把拉起身边还有些发愣的苏晴,另一只手则去搀扶那位摇摇欲坠的将作监老者,就要往小路上跑!
秦乔乔和石头、雷虎等人也立刻反应过来,护卫在两侧,准备断后!
“想跑?留下命来!”刀疤脸头目也发现了他们,发出一声狞笑,催动胯下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加速冲了过来,手中的钢刀在火光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直取赵三郎的后心!
眼看追兵就要杀到,赵三郎知道,光靠他们这几条腿,是绝对跑不过那些骑兵的!尤其是还带着一个老弱病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山林间的另一侧,突然也亮起了数点火光!紧接着,便是几声尖锐的呼哨声!
“嗖!嗖!嗖!”
数支羽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从侧翼的密林中激射而出,又快又准,目标直指那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周府骑士!
“啊!”
“噗通!”
又是几声凄厉的惨叫,那几个冲得最猛的骑士应声落马,连带着后面的骑士也一阵骚乱,纷纷勒马!
“什么人?!”刀疤脸头目惊怒交加,猛地勒住马头,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厉声喝道。
只见侧翼的密林之中,缓缓走出了十几条黑影。他们个个身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手中都握着寒光闪闪的兵刃,身上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三……三殿下的人?!”秦乔乔看着那些黑衣人袖口上用金线绣着的“恪”字标记。
没错!赵三郎也是这么想的,这帮人的行事风格,和之前在地窖里见到的那些三皇子手下的死士,如出一辙!
这他娘的,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三皇子这老六,居然一直派人在这儿守着?!
为首的那个鹰隼般的黑衣汉子,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刀疤脸等人,然后转向赵三郎,声音沙哑依旧,不带丝毫感情:“赵老板,我家主人有令,护送各位安全离开。这些人……交给我们处理。”
说完,他一挥手,身后的黑衣死士便如同猛虎下山般,朝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周府骑士们扑了过去!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又是一场干净利落的屠杀!
赵三郎看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心里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这三皇子,心思太深沉了!
……
当第一缕晨曦撕破夜的黑幕,将金色的光辉洒向大地时,几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已经悄然驶入了汴京城那略显稀疏的晨间人流之中。
车厢内,赵三郎、秦乔乔、苏晴、石头以及那位将作监老者,都带着一身的疲惫。
雷虎和另外两个受伤的秦府护卫,则被安排在另一辆马车上。
在城内一处僻静的街口,护送他们的黑衣死士首领勒住了马。
“秦老板,赵老板,苏姑娘,石头兄弟,”那首领面无表情地说道,“殿下吩咐,各位可自行离去。殿下说了,他相信各位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后续若有需要,殿下自会派人联络。”
说完,他示意手下,将那位老者带上了马车,迅速调转方向,消失在了街巷的尽头。
“呵,这三皇子,倒是‘放得开’。”赵三郎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这哪是放得开,分明是对自己这条“鱼儿”有足够的信心,不怕自己跑掉,或者说……他早已在暗中布下了看不见的线。
秦乔乔也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鬓发,语气平淡地说道:“赵老板,我也该回府了。肩上的伤需要处理,秦记那边,也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我。”
她顿了顿,看向赵三郎,那双隐藏在面纱后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今日之事,多谢了。改日,秦记再登门道谢。”
“秦老板客气了,咱们是合作伙伴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赵三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秦乔乔没有再多说什么,登上了那另一辆马车,由三皇子的人护送着,先行一步返回了秦府。
转眼间,原地只剩下了赵三郎、石头和苏晴三人。
石头看着赵三郎,憨厚的脸上带着几分迷茫:“三郎哥,咱们……咱们现在去哪儿?”
赵三郎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了那股子熟悉的、混不吝的精光。
“去哪儿?”他嘿嘿一笑,拍了拍石头的肩膀,“当然是……回咱们自己的老窝!先好好睡他个三天三夜,然后……让这汴京城,再热闹热闹!”
他转向苏晴,语气温和了几分:“苏姑娘,你今天也辛苦了。我先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等风声过了,你爹的事情咱再从长计议。”
“嗯。”苏秦点了点头。